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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苟在战锤当暗精 > 第980章 831添头
  伊姆瑞克唱响龙之歌的第五天。
  地点:瓦尔铁砧。
  从天光破晓的登陆到战斗结束,整个过程不过持续了三个小时,却仿佛跨越了漫长的岁月。那是一种凝固在血与火中的时间感,天地之间只剩下廝杀与惨烈。
  由於通道被杜鲁奇死死堵住,瓦尔铁砧的五千阿苏尔守军最终未能逃出生天。他们被迫困死在这片钢铁与火焰交织的绝地之中,没有一个能够衝出围杀,残酷得近乎令人窒息。留在战场上的,只有追击与收尾的肃杀声。
  小规模的战斗仍在继续。
  零星的碰撞声、刀剑磨擦声与嘶喊声在山体內部的迴廊中迴荡,宛如某种诡异的回声。
  那些熟悉此地环境的阿苏尔战士选择了逃入附近的洞窟,或是躲进更深的地下通道。他们藉助岔道与隱蔽的岩壁,与紧追不捨的杜鲁奇周旋,不时发动突袭,又在暗影中迅速退去。
  也有更多人慌不择路、因惊惶失措误入死胡同的洞窟,被困於狭窄的空间內,只能凭藉最后的勇气举起利剑,等待著杜鲁奇蜂拥而入,进行孤注一掷的抵抗。
  偶尔,有黑烟缓缓在空中飘起,那是杜鲁奇施展火攻的痕跡,將藏匿的阿苏尔逼出来。
  至於那些仍想回到瓦尔铁砧,进行最后一搏的阿苏尔,他们的计划早已在成形之前破灭。突袭舰与接踵而至的战车、步兵已在外围布下了森冷的封锁线。钢铁之墙堵死了退路,任凭他们如何衝击,都只能撞上森冷的长矛与漆黑的盾牌,血与肉在重压下碾碎。
  阿苏尔的最后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破灭了。
  隨著战斗的进行,隨著时间一点点无情地流逝,终於,时针指向了正午。血腥的气息充斥在大地与岩壁之间,天地仿佛凝固,唯有残酷的现实在眼前铺开。
  “你策划的?”
  一声低沉的询问打破了这片短暂的沉默,带著几分质疑,也带著几分压抑,唯独没有高傲。
  “不是!我只是个旁观者,因为需要参与了战斗。”阿拉洛斯的回应没有丝毫遮掩,他的表情冷漠,眉宇间透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冷峻,但他话语中的坚定与果敢,却让人无从忽视。
  “你的口音好奇怪。”
  “因为我说的是芬-艾尔萨林语。”阿拉洛斯神情不动,语调平淡。
  “芬-艾尔萨林语?”
  “是的,解释起来很复杂,而且我也不想解释。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呢?知识普及?”阿拉洛斯微微耸肩,肩甲轻轻碰撞出一声冷硬的响动。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却並不粗暴,而是冷冷的讽意。他顿了顿,语气沉下去,“简单来说,你可以理解,芬-艾尔萨林语是在艾尔萨林语的基础上演化出来的。”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骤然一凝,锋利如刀,直直盯向阿斯尼尔。神色瞬间从漠然变得凝重,语气中透出一股寒意,宛若冰霜扑面而来。
  “我建议你不要说出那个词!上一个对我说那个词的傢伙,死得很惨!”
  “阿萨尼尔?”坐在地上的阿斯尼尔缓缓將双腿盘了起来,动作带著几分疲惫,却仍旧保持著某种优雅。他一手扶著额头,抬起头直视阿拉洛斯,神情复杂,他似乎从对方的言辞中推测出了答案。
  “不认识。”阿拉洛斯冷冷吐出。
  “骑龙者,你应该见过,穿著一套金色盔甲。”阿斯尼尔轻声道,语调中既有试探,又有一丝不可言说的唏嘘。
  “你和他什么关係?”阿拉洛斯露出恍然的表情,隨即目光凝重,带著几分试探地盯向阿斯尼尔的脸,想要从那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分辨出什么隱匿的秘密。
  “我叫阿斯尼尔,他是我堂兄。”阿斯尼尔的声音低沉,带著一点压抑的颤音,“他死了,对吗?”
  “是的,死了,我亲眼看著他死的。”阿拉洛斯吐出这句话的同时,站立的身躯微微一紧,暗中调整呼吸,做好了应对对方骤然暴起的准备。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死的好!”阿斯尼尔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是嘶吼。他的表情在瞬息之间扭曲,嘴角因抽搐而显得狰狞。往日潜藏在心底的嫉妒,如今在这溃烂的局势中彻底释放,化作带毒的呵骂与阴冷的诅咒。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像是在撕裂某种压抑已久的心结。
  等他发泄完后,那股骤然爆发的怒火迅速熄灭,只剩下空洞与疲惫。他整个人似乎被掏空,眼神失去了聚焦,颓废地低声问道。
  “如果他不死,现在战斗还在进行,是吗?”
  说完,他將头低垂,肩膀微微颤抖,发出若有若无的唏嘘声。
  “应该?在我看来……他不该发动那样的俯衝。”阿拉洛斯沉吟片刻,眉头紧锁,声音缓慢而克制,“他的傲慢、鲁莽……毁了他。”说到最后,他摇了摇头,长嘆一声,语气中带著无法挽回的遗憾。
  “你杀了他,是吗?”阿斯尼尔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更为沙哑,像是逼问,也像是自我確认。
  “不!”阿拉洛斯立即否认,语气乾脆,“我只是击伤了他,完成击杀的是別人。”
  “谁?”阿斯尼尔抬起头,眼神空洞而倔强,像是抓住最后一丝执念。
  “这重要吗?”阿拉洛斯反问,目光冷静如寒铁。
  “你说的对,不重要!”阿斯尼尔喃喃,似乎是在和自己对话。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神黯淡下去,隨后又抬眼望著阿拉洛斯,“你不是杜鲁奇,在我的印象里,杜鲁奇不是你这样的……你的口音,你的词汇,还有你的服饰和武器……”他的语气有些游离,仿佛是在拼凑半夜从堂兄嘴里断断续续听到的那些片段,“你是阿斯莱?还是艾尼尔?”
  “阿斯莱!”阿拉洛斯抬起下巴,语气中带著一丝骄傲。
  阿斯尼尔颓废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沉默像一张巨网,將他彻底吞没。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知道自己已经被俘。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选择了加入坡地的廝杀。那时,他的思路格外清晰——坡地上的杜鲁奇军阵本就不足以同时应对正面和侧面的双重攻势,只要能够將其军阵彻底摧毁,杜鲁奇势必会陷入混乱。而趁著己方部队衝上坡地的势头,正好可以直扑坡地与通道连接处,凭藉人数上的优势,將那里的杜鲁奇防线彻底摧毁,进而撕开通道,完成突围。
  他记得自己挥剑斩杀了数名杜鲁奇士兵,直到那一刻!
  他遇到一个怪异的傢伙,那人的额头前方悬著一盏摇曳的黄灯,手中握著一柄陌生而诡异的武器。
  战斗极其艰难,几度险死还生。
  他咬紧牙关拼杀,几瞬之间便濒临生死,但最终,他以盾牌被彻底劈碎的代价,將那怪物一般的对手击杀。
  隨后,他就遇到了眼前的存在,那一刻,杜鲁奇的援军已经源源不断地抵达战场,铁蹄踏碎泥泞,號角在迴荡,但这並不妨碍他与对方展开一场无可迴避的冠军对决。
  最终,他被对方用那沉重、尾锤般的攥尾一击击中额头,头盔凹陷,眼前一片昏暗,彻底昏迷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战斗已经结束,耳边残余的廝杀声归於寂静。
  他发现自己的盔甲早已被粗暴地卸下,那原本象徵荣耀与身份的鎧甲如今散落在一旁,冰冷得像是被拋弃的破铜烂铁。而那把能让他在绝境中保持尊严的短刃,也早已被搜走。
  四周环绕著一队浑身是血、气息粗重的杜鲁奇士兵,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的神情,那种跃跃欲试的眼神像一群飢饿的掠食者,盯著他,就连他心底最后一丝想要自杀以求解脱的念头,也被他们的注视碾得粉碎——哪怕是死亡,他们也不会让他轻易得到。
  他颓废地、茫然地看著远处。
  那里,杜鲁奇军队正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像冷漠的工匠收割著尸体与战利品,动作机械却高效。这一幕让他心底涌起一种压抑的窒息感,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置身於一个由死亡编织的幻境。
  然而,这种失神和麻木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脚步声传来,沉稳而从容,仿佛不属於这片血腥大地。
  是泰兰鐸·暮星,在杜鲁奇社会中声名赫赫的存在。
  他走到阿拉洛斯身边,目光如刀锋般冷峻,又透出几分不容忽视的威严。
  “阿斯尼尔,骑龙者的兄弟。”阿拉洛斯对著阿斯尼尔挑了挑头,像是在提醒泰兰鐸,眼前的人物並非等閒。
  “你与阿斯塔里昂是什么关係?”泰兰鐸並未多余寒暄,他的提问简短直接,像一支利箭射中核心。
  “他是我父亲。”
  阿斯尼尔平静地回答,他的语气里没有颤抖,也没有求证的急切。他没有反问父亲的生死,因为在发起进攻之前,他便心中隱约浮现过一种压迫性的直觉——那种感觉几乎令他窒息,让他確信,如果没有奇蹟,他的父亲……大概率已经不在人世。况且,就算问出口,答案也只会是一个糟糕而残酷的確认,毫无意义。
  他忽然抬头,眼神落在泰兰鐸那副复杂纹饰的盔甲上。
  “你是恐惧领主?”
  “是的,高阶恐惧领主!”
  “你策划的?”阿斯尼尔再一次拋出了那个心底纠结不已的问题,终归到底,他心中是不服气的,在他的认知中,仗不是这么打的。
  “你是说战略,还是战术?”泰兰鐸的目光微微一闪,反问回去。
  “都有!”阿斯尼尔咬牙切齿地回答,胸膛剧烈起伏。
  “战略,是塔里恩丹策划的。”泰兰鐸缓缓说道,语气却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事实,“雄鹰飞翔,巨鹰展翅,引领胜利。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军事组织,负责统筹整个武装力量的建设与最高指挥。至於战术……那是隨机而生的,由前线的军官与施法者根据战场实际情况即时决定。”
  “那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阿斯尼尔盯著泰兰鐸,声音低沉,带著压抑不住的愤懣,这一刻,他有种被人戏耍的屈辱感。
  “我?”泰兰鐸挑了挑眉,反问一句,隨后缓缓摊开双手,像是在这片血腥的土地上展示自己存在的荒谬,“是啊,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哲学问题,也是一个军事问题。我只是根据情况调整了部队的入场而已。当然,你兄弟的死,我也有份。”
  “你的口音……也很奇怪。”
  “你的关注点很奇怪。”泰兰鐸轻笑了一声,“你到底在意什么?是我?是阿斯莱?还是杜鲁奇?未来的走向?”他顿了顿,声音逐渐低沉下来,“现在,总会成为过去。未来……谁知道呢?”
  说完这些,他不再多言,只是给阿拉洛斯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转身,踏著溅满血泥的坡地,走向更高处,他要去看看他的侄女。
  就在这时,阿斯尼尔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的呼吸仿佛在一瞬间停滯,胸膛因骤然的心跳而剧烈起伏。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个口音奇怪的高阶恐惧领主,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父亲?
  当他刚要开口,质问出口时,他的嘴又缓缓合上了,唇齿紧咬,牙关甚至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极为阴冷、令血液倒流的可能——有间谍!
  战场还在清扫著,血腥气在风中交织不散,像一层沉重的幕布笼罩在天空下方。尸体、破碎的盾牌、折断的长矛铺满大地,就像大地本身都在哀嚎。阿斯尼尔和阿拉洛斯的对话依旧在持续著,声音却显得格外突兀,就像在一片死寂的墓园中迴响。
  最后,当得知阿苏焉圣殿发生的一切后,阿斯尼尔是彻底震惊的。
  那一瞬间,他的瞳孔猛然收缩,眼中的神采如被烈风扑灭的烛火一般消散。隨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无法抵御的迷茫,如同海潮般无情地涌来,將他整个人吞没。他甚至感觉自己不再属於这片战场,不再属於此刻的时空,而是漂浮在一片无形的虚空里。
  他踉蹌著,终於支持不住,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泥土托住了他的背脊,他直愣愣地看著天空,眼眶被泪水一点点填满,模糊的光线折射出颤抖的色彩,泪水顺著他的脸滑落,悄无声息地滴在他誓死保卫的土地上。
  “意义是什么……”他喃喃道,声音沙哑,几不可闻,仿佛在向空气发问,也仿佛在向自己宣判,“惩罚吗?诅咒吗?”
  来自老牌贵族家庭的他,可谓是家学渊源,曾以为自己背负著的是荣耀与使命。
  然而这一刻,他想到了他在书上看到的过往,想到阿瓦隆的那次会议,想到第二任永恆女王,想到贝尔-夏纳,想到那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秘密与裂痕,想到……想到的越多,胸口就越发压抑,仿佛有一块千钧巨石死死压住了他的灵魂。
  当然,他怎么想、怎么挣扎,都不妨碍时间依旧冷酷地继续流逝,不妨碍现实在残酷中推进。
  远处的海面上,信天翁级商船缓缓显现,它们是胜利的象徵,物资將被一批批的运往陆地。
  中午了,到点了,开饭了!
  到了这里,瓦尔铁砧的战役就算结束了,进入了结算的阶段。
  按职业道途的说法,阿苏尔的瓦尔信仰体系分为三级,分別是:锻造祭司、铸匠祭司、大锻炉祭司。
  锻造祭司属於入门阶段,说是祭司,其实更多地扮演著侍祭、学徒、侍从的角色。他们既要打下手,又要隨侍导师的日常起居,既是工坊里的助手,又是炉火旁的见习者。这一身份有点像学者中的研究生,不仅要背负学业,还要承受服务与奉献的重担。
  在这个阶段,他们的视力是正常的,仍旧可以看清世界,没有获得『意志胜於肉体』的天赋。只有当他们真正晋升,成为铸匠祭司时,才会在仪式中接受瞽目的痛苦,被夺走视力,换来瓦尔赐下的意志之火。
  铸匠祭司自然而然地扮演导师的角色,他们是瓦尔信仰的中坚力量,承上启下。藉助锻造祭司的协助,他们负责处理最珍贵的伊瑟拉玛银,那些金属被他们打造成武器、盔甲、战车,成为支撑阿苏尔军团的根基。
  大锻炉祭司则是更高的存在,不仅是教派领袖,更是神圣的瓦尔铁砧运作之人。
  当下,大锻炉祭司由米伊尔担任。而当杜鲁奇到来时,准確地说,是当戴斯踏入这片土地时,他如当年大分裂时的柯泰克一般,悍然背叛了阿苏尔,背叛了誓约。
  带领追隨者钻入洞窟,选择逃避。
  他身边跟隨的锻造祭司、铸匠祭司有近八百人,他们一同躲了起来。当战斗结束后,他们又从洞窟中钻了出来。
  还有近两百的锻造祭司、铸匠祭司选择为卡勒多而战。
  这些人在战斗时……
  当援军抵达后,位於坡地与通道连接处的杜鲁奇守军,在大队长的带领下发起了衝锋,他的目標明確而冷峻:在追逃阶段,將阿苏尔军阵中的瓦尔祭司们尽数保住。
  为了这一点,大队长不惜放慢队列的速度,不断转身叮嘱,严令士兵们不许对瓦尔信徒进行杀戮。对他而言,这不仅是为了在功勋簿上添一笔辉煌,更是为了避免激怒那位瓦尔化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让到手的军功没了。
  结果……
  阿苏尔给他上了一课。
  穿著瓦尔祭司服饰的长矛兵被保住了,但那群穿著长矛兵盔甲的瓦尔祭司们就惨了。
  踩踏、自尽、力战而死、追杀,到最后,近两百的瓦尔祭司,只剩下了五十个还能站著,眼中带著血泪与恨火。
  当然,这些损失,並不妨碍杜鲁奇取得阶段性的战果。
  无论是那些选择躲在在洞窟中的,还是孤注一掷企图突围的,瓦尔祭司们最终一个也没跑掉。阿斯尼尔寄予厚望的『火种计划』,彻底落空,像是被一桶冷水泼灭了最后的炭火。
  如果说军械与粮食是军队行走的两条腿,那么阿苏尔在这一役之后,已经折断了一条;而另一条腿,也在摇摇欲坠,隨时可能瘸掉。
  当瓦尔铁砧的战役告一段落时,远在阿瓦隆森林中的战斗仍在持续。
  伊姆瑞克唱响龙之歌的第六天,这一天,天地似乎按下了缓慢的鼓点。
  表面上並未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暗流涌动。
  阿瓦隆森林里的战斗也逐渐告一段落,进入残酷的清扫阶段,荷斯剑圣与阿瓦隆姐妹们一同出击,像利刃般切开残敌,逐寸逐寸地將溃散的邪教徒剔除。
  而瓦尔铁砧方向的杜鲁奇部队,则在完成任务后有序撤离;与此同时,洛瑟恩方向,將部署到艾里昂王国北方半岛的第五集团军与第十五集团军的另两支大军团已经全部登船。
  而同一时间,在洛瑟恩的潟湖,一支没有执行运送伊瑞斯王国兵员的阿苏尔舰队缓缓启航,驶向南浩瀚洋。除了龙船上的雷恩、指挥舰队的德拉玛利尔与伊姆拉里昂,旁人无从得知舰队究竟將驶往何方。
  伊姆瑞克唱响龙之歌的第七天,艾里昂王国北方半岛,一场新的战斗骤然爆发。
  然而这场战斗,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当脱离海上编队的杜鲁奇舰队绕过半岛,抵达塔尔·帕拉图之时,第四集团军下辖的一支大军团已从陆地疾进而来,海陆合围,將整座城市像铁钳一样死死夹住。
  城內的阿苏尔原本打算凭藉坚固的城墙,誓死坚守到底。
  但一切都在扭曲炮轰鸣的剎那间改变。
  巨响震天,城墙崩裂,石块翻飞,就像被人硬生生打掉了一颗牙齿。高空之中,成群结队的突袭舰盘旋而下,黑影如幕布般压来,空中雪花般的劝降单在阳光下飘散,带著刺目的讽刺。远处,杜鲁奇庞大的军阵缓缓动了起来,如同山岳移位。
  这一连串景象,让城中阿苏尔如同挨了一记当头棒喝。
  原本紧绷的意志,被彻底打醒。
  恐惧蔓延,士气崩溃,他们最终选择放下武器,举城投降。
  伊姆瑞克唱响龙之歌的第八天,又一场战斗发生了,发生在卡勒多王国境內的龙脊山脉西部。
  杜鲁奇方的主角,依旧是第十五集团军。
  原本,泰兰鐸准备乘著巨鹰,独自返回洛瑟恩,进入內海,去追赶即將部署到艾里昂王国北方半岛的另两支大军团。而这支完成战役目標的大军团,將会进行休整与扩编,静候下一阶段的战爭命令。
  至於驻留火山岛……这完全不在战役目標中。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这一刻被充分詮释。
  瓦尔铁砧的主铁砧是带不走的,那属於神圣造物,而且即便真的能带走,也毫无意义——因为在未来,当杜鲁奇君临奥苏安后,主铁砧仍会投入使用,到时候还得搬回来。
  因此,杜鲁奇並不打算触碰主铁砧,但他们却早已算计好瓦尔信徒的命运。只要將瓦尔祭司全部带走,再將主铁砧周围的工具、物资和矿物尽数搬离,这座古老的军械打造处就会彻底丧失作用。
  阿苏尔既无法带走主铁砧,也无法使用主铁砧,更无法围绕它继续维持生產。
  而其他的铁砧与锻炉不同於主铁砧,它们属於铸匠祭司个人,是珍贵无比的財產,既能用来打造军械,还能作为施法媒介。
  遗憾的是,瓦尔祭司所掌握的魔法,通常只是辅助性质。
  他们是工匠,不是战斗法师。
  他们能施展的,不过是將一件粗糙的手工製品变得赏心悦目的『艺术家之触』;將漫长工时凝缩为瞬间的『瓦尔耐心』;赋予武器与盔甲轻盈优雅的『瓦尔恩典』;以卜石术感知稀有矿物的『岩石占卦』;以及点燃象徵瓦尔完美主义的『无瑕之火』。
  这些法术固然精妙,却无力改变一场激烈战役的结局。
  真正的攻击魔法极其稀少,与隔壁矮人符文铁匠那种能在战阵上释放毁灭力量的符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法术几乎都需要铁砧与锻炉作为媒介,这也正是为何在突围时,瓦尔祭司根本没能施展任何有效法术的原因。
  然而,事情却在无声中发生了转折。
  当杜鲁奇士兵和阿苏尔战俘们將瓦尔铁砧的工具、军械、矿物、粮食一件件搬离时,参谋们在清点与统计过程中意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维持瓦尔铁砧运转的粮食储备,並没有他们最初设想的那么充足。
  於是更为细致的调查隨之展开。
  结果令人震惊,瓦尔铁砧储备的粮食数量,只够五千阿苏尔守军与一千瓦尔祭司勉强维持十天之需。
  戴斯在听完参谋的匯报后,指出瓦尔铁砧现存的矿物储量同样不足,根本无法支撑长期生產。当米伊尔补充说明,瓦尔铁砧依赖於定期抵达的运输队,这些队伍会运送粮食与矿物,同时將铸造完成的军械带走后。
  一场范围极广的大规模审问立即展开。
  结果很快揭晓。
  原来,之前抵达的三千阿苏尔援军竟是轻装而来,他们以急行军的方式赶到,隨身几乎没有携带任何额外补给,更没有配备能够扭转战局的施法者。
  联合会议迅速展开了,那是一场紧绷如剑弦般的会议,灯火摇曳下,军官们的眼神都带著火光,空气中充斥著压抑的热意。
  最终,负责海军的哈德里斯和负责陆军的泰兰鐸联合拍板决定,在瓦尔铁砧战役结束后,立即展开额外的作战。
  理由很简单,他们麾下的战士们已经躁动不安,胸腔里燃烧著烈火般的求战欲。
  人人都渴望军功,军功就是积分,积分就是钱!
  这已经是刻入杜鲁奇骨髓的等式。
  哪怕这钱是用命换的,他们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至於物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作为中枢与物资存储核心的黑色方舟——永恆恐惧堡垒號上,堆积如山的物资足够维持半年高强度作战。那些从阿纳海姆带来的补给,像是无尽的黑色海潮,被压缩在方舟巨大的仓库中,等待被分发、卸载。
  损失的突袭舰……
  根本不值一提,產能过剩,了解一下。
  严格来说,產能过剩是不准確的,是生產与需求间的严重失衡,是生產过剩。
  生產量远远超过了实际消耗,直接表现就是在黑色方舟囤积著大量尚未启用的突袭舰与军械。
  那情景,就像造了一万架飞机,但飞行员只有两千个。剩下的,只能閒置在那里,积灰、待命,隨时准备被唤醒。
  而在战略层面上,杜鲁奇的最高意志也十分明確。
  儘管大方向上,艾里昂王国与卡勒多王国之间的关係看似铁板一块,但在细节与局部,却另有文章可做。阿苏尔的政治体制决定了,他们的王国与贵族並非铁血统一,而是存在无数可以插针、可供爭取与瓦解的缝隙。
  因此,杜鲁奇方的最高判断是:艾里昂王国中的一部分力量,是可以被拉拢、甚至利用的。正因如此,在最初的登陆行动中,杜鲁奇並未立刻对塔尔·乌斯维发动全面攻势,而是选择了劝降。这一策略也很快见效——埃尔达莉婭·戈德曼的举动,便成了极佳的表率。
  卡勒多王国则完全不同。
  若说,艾里昂的贵族们只是这艘庞大巨船上的乘客,那卡勒多的龙王子们就是紧握舵柄的操船者。他们代表著方向与意志,註定难以动摇。
  於是,局势自然走向了更为尖锐的对抗。
  一部分在火山岛战斗爆发之际,被留在黑色方舟上的杜鲁奇部队,立刻获得了新的命令。他们纷纷登陆,从通道出发,沿著阿苏尔援军行进的路径,向北推进。
  对於巡路、探寻什么的根本难不倒杜鲁奇,第十五集团军中有部分阿斯莱与艾尼尔,他们都是寻路的好手,能在森林与山岭间轻鬆穿梭。而且,第十五集团军本就是山地军,专精於森林与山地作战。
  与此同时,海军的动作也在同步展开。
  在哈德里斯指挥下,舰队利用魔法迷雾为掩护,悄然沿著海岸线滑行,像徘徊的幽灵舰队,准备在最需要的时候,提供支持。
  儘管情报並不完善,杜鲁奇缺乏关於援军具体规模与动向的详尽掌握,但运气却意外地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阿苏尔援军,果然如同预估一般出现,他们在行进途中,正好被隱藏在云层间的泰兰鐸先行发现。
  於是,陆军立刻在援军可能行进的路径上展开了预部署,设下了三个巨大的伏击圈。
  为了保证分配的公平与士气的均衡,大军团中的三位军团长亲自抽籤。签运落下,军团去向已定,谁抽到哪,便奔赴哪片伏击圈。
  只要阿苏尔援军的最终目的地是瓦尔铁砧,而不是在半途立刻调头回返,那么无论他们选择哪条行军路线,最终都会不可避免地踏入预先布设好的伏击圈。
  这是一张大网,一张被精心织就、从一开始就等待他们的罗网。每一个伏击圈都如同血腥的网,等待著猎物的闯入。
  最终,阿苏尔援军还是选择了沿著阿萨尼尔所率领的援军曾经走过的道路前进。那是一条相对好走的海岸线道路,海风呼啸,视野开阔,看似安全,实则危机四伏。
  当带队的龙法师伊姆拉里斯终於察觉到海面上的情况不对劲时,一切已经太迟。迷雾悄然散开,映照出的是早已埋伏多时的敌影。
  就在他意识到危机的瞬间,山岭之间陡然传来震天的吶喊,埋伏在山里的陆军与海军厄卫猛然衝杀而出,如同骤然合拢的铁闸,高地上的弩炮居高临下,冰冷的箭矢化作倾盆暴雨,呼啸著砸落在阿苏尔队伍之中。
  阿苏尔的队伍在猝不及防中被彻底分割、瓦解,呼喊与哀嚎迴荡在海岸与山谷之间,混乱与绝望几乎在一瞬间吞没了所有的抵抗。
  杜鲁奇方面打出了一场近乎完美的伏击战,这一战足以被写入操典,成为口口相传的典范。
  隨著龙法师伊姆拉里斯的战死,这支携带著大量物资与期望的阿苏尔援军彻底走向崩溃,最终在血与火中全军覆没。
  这一战毫无疑问是辉煌的、彻底的,然而即便如此,在收尾阶段还是出现了意外。
  所幸,这个意外是可控的,最终被海鲜盛宴迅速处理掉,仿佛一道微小的波澜,被吞没在汹涌澎湃的胜利洪流之中。
  这一天,龙法师伊姆拉里斯战死,龙王子阿瑟里昂战死,五名龙王子战死,两千援军之中有一千五百人倒在了海岸线的伏击中,余下的五百人则被俘。
  而阿瑟里昂就是这个意外,或者更准確地说,是一份突兀出现的『添头』。
  在家族关係上,阿斯塔里昂是阿瑟里昂的亲弟弟,阿斯尼尔是阿斯塔里昂的儿子,而阿萨尼尔则是阿瑟里昂的儿子。
  至於阿瑟里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场註定悲惨的战斗里……这本身就是一个带著宿命色彩的问题。
  在终焉之时,在凯恩神龕的战斗中,指挥阿苏尔军队的责任落到了阿纳兰和阿娜瑞丽兄妹俩的肩上,他俩是艾萨里昂兄弟阿拉加伦的孩子。
  他俩在睡梦中得知了艾萨里昂战死在埃尔辛·阿尔文的消息,艾萨里昂的灵魂造访了兄妹俩,並嘱咐他俩,当他离世后,他俩的职责不仅要保卫伊瑞斯王国,更要保卫先祖们所留下的遗產。
  遗憾的是,他俩並没有完成叔叔的嘱託,双双战死在凯恩神龕。
  另一个就是引路石体系了,通常情况下,阿苏尔贵族会通过魔法饰品,將自己的灵魂与引路石绑定。这样,即便在战死之后,灵魂也能在引导下返回引路石,避免进入色孽的领域或是冥莱。
  当然,这一切都有前提:灵魂必须足够强大,且死前对战的敌人是谁也很重要,如果遇到一个守密者……
  gg!
  於是,灵魂返回塔尔·萨尔恩的阿斯塔里昂和阿萨尼尔,带著不甘与警告,造访了阿瑟里昂。他们出现在阿瑟里昂的睡梦之中,如同雾气中浮现的幻象,又似亡魂压抑的低语,冷冷告知了瓦尔铁砧的情况。
  当阿瑟里昂醒来后,只觉得天穹压下,空气凝滯,胸口闷痛得难以呼吸,他在那一瞬间便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直接从床上爬起,披掛上甲冑,带领身边为数不多的骑兵出发。那一刻,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决绝与焦灼,他要追赶伊姆拉里斯所率领的援军,他心中明白,若能早一步,或许还有转机。
  然而,命运却残酷到极点。
  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当他即將与援军匯合时,映入眼帘的不是並肩作战的同袍,而是已经崩溃的战阵。援军被伏击,阵列破碎,旗帜东倒西歪,哀號与怒吼搅成一片,整个军队像是一头被长矛钉穿的巨兽,垂死挣扎却终被杜鲁奇的铁壁团团围住。
  阿瑟里昂见事不可为,心头猛沉,几乎要吐出一口血。他咬牙准备撤退,然而还未及转身,意外的阴影已经笼罩在头顶,从黑色方舟出发的海鲜盛宴,带著嘲弄与狩猎的冷酷,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事实证明,天上游的比地上跑的快。
  阿瑟里昂所率领的骑兵队伍再如何奋力奔驰,也无法摆脱来自天空的追击。很快,他们就被团团围住。更糟糕的是,地形並不平坦,山坡与乱石使得骑兵难以展开队列,无法发挥衝锋的威力。更闹心的是,他们即便发起衝锋,也根本冲不到敌人。
  海鲜盛宴不讲武德,甚至没有半点骑士式的对决精神,他们只是在半空盘旋,用冷冽的远程火力和阴冷的魔法展开攻击,像玩弄猎物般不断消耗著阿瑟里昂的部队。
  最终,继阿斯塔里昂、阿萨尼尔与另一个堂侄之后,阿瑟里昂的灵魂也无可避免地去往塔尔·萨尔恩的引路石报到了,加入了先祖们的队伍。
  这次伏击结束后,超额完成任务的杜鲁奇撤退了,绕过龙脊山脉,悄然向洛瑟恩方向驶去。
  至於登陆卡勒多王国的核心区域,那是迟早要登的,但绝不是在这个阶段登。
  时机未到。
  杜鲁奇的谋划深沉而毒辣。
  他们在等,等卡勒多王国的主力被拖入艾里昂王国的泥潭、等卡勒多王国本土的防线变得空虚无力,甚至毫无防御之力、等泰伦洛克王国方向的子彻底落下之后。
  那时,他们会突然降临,像利刃切开血肉般,刺穿整个王国的心臟。
  一击命中!
  那时,一道无解且残酷的选择题就会摆在卡勒多王国的面前。
  主力一旦离开王国本土,杜鲁奇就会在內海和浩瀚洋上同时展开登陆,从三个方向展开进攻,老家被偷,退路被截,腹背受敌。
  若不进入艾里昂王国,则与盟友的联繫彻底被切断,等同於眼睁睁看著盟友被分割、被围歼,最终只能孤身死守在卡勒多的峭壁之间。
  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因为……
  芬努巴尔,这个叛徒,是真特么该死啊!
  若不是他亲手打开洛瑟恩的大门,若不是他將通往內海的钥匙拱手奉上,杜鲁奇怎可能长驱直入?战局怎会一步步崩坏至此!奥苏安怎会一步一步滑落进深渊?
  (收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