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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苟在战锤当暗精 > 第1013章 864幻象!
  说慢也不快,说快也不慢。
  那是一种介於绝望与意识迟钝之间的时间错觉,一种让人无法判断自己是在动还是停的感觉。
  接著,只见阿斯尼尔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那吼声撕裂空气,如同被拖入梦魘的野兽最后一声挣扎。
  但他扑的不是人,而是物——那道窗户的栏杆。
  他双手死死抓握住栏杆,青筋暴起,指节发白,仿佛他变成了一只大只佬,一只能把金属栏杆硬生生掰断的大只佬。
  可惜他並不是。
  他只是一精灵,只是龙王子,一名骑著战马作战的龙王子。
  不是大力士,不是蛮子,更不是神。
  他的手臂在颤抖,肌肉在悲鸣,指尖被金属磨出血丝,甚至能听见骨节“咔咔”作响的绝望回音。
  挣扎片刻后,他看著窗外飘远的叶子,看著渐渐形成的庞大舰队。
  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不知不觉中,眼角流出了泪水,一副痛苦之色的他就像突然被抽空了力气,身体瘫软著,靠著墙体滑向地面。那动作缓慢得可怕,仿佛世界都在等待他坠落,最后,他像一团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哭泣著。
  那哭声並不嘹喨,却让空气变得浓稠。
  过度解读的他知道,完了,全完了,彻底完了。作为龙王子一员的他,了解龙王子们,了解他们的骄傲,也了解他们的脆弱。
  阿斯尼尔·萨尔恩,在瓦尔铁砧之战被俘了,被俘之后,他和其他的战俘被带到了洛瑟恩。由於身份的问题,他是被独立关押的。
  那是一种礼遇的耻辱。
  他想过自杀,因为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洛瑟恩,杜鲁奇准备让他和其他战俘在凤凰大道上走一圈,也就是——献俘。
  他从未害怕过死亡,但他害怕走上那么一圈。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下令让战士们去送死,而他却苟活了下来,这本就令他煎熬、痛苦。而后,他还要走一圈,他的身份註定了要在献俘的时候走在最前列。
  这让他怎么接受?
  高傲的龙王子走在最前列,被围观著,被指指点点著,被相熟的人看著。他之前来过洛瑟恩,而且还不止一次,他和那些选择站在杜鲁奇一方的伊泰恩贵族认识,甚至一起並肩战斗过。
  如今那些昔日的同袍,將会在街道两侧看他屈辱地走过。
  他不要面子的吗?他是输了,但他的尊严还要被放在地上践踏吗?
  然而,他想死都死不了。
  被俘后他所经歷的一切,刷新了他的认知,让他的眼界大开。从黑色方舟到洛瑟恩,关押室是特製的,地面和墙面都被包裹,以至於他想撞墙而死都没办法。
  餐具同样是特製的,特製到他判断过,插进眼睛里后,只能破坏眼球。
  然后就没然后了。
  他甚至做过实验,拿起那根柔软的餐叉,狠狠戳在自己的掌心。那餐叉弯了,他的皮肤却没破。
  餐具软到用起来还不如直接上手抓,或者可將餐具一同吃了,除了餐具,食物也是软质的,根本噎不死,而且看管他的人员还掌握著奇特的急救术。
  只要他稍有异常,就会被迅速救回。
  至於他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他成了教学工具。
  如果不是他的手脚被限制住了,他感觉那一刻,他要起飞了。別说骑龙了,就是驾驶飞行器冲向宇宙,他都相信自己能做到。
  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包括他放风时的花园。
  除了这些,还有无时无刻监视他的人员,从他大吼一声到瘫在地上,战舞者们一直坐在远处的沙发和椅子上,一言不发地静坐著,看著他表演。
  搞的是,战舞者没有配备短剑和长矛之类的杀伤性武器,杜鲁奇根本不给他空手夺白刃的机会,杀伤性武器换成了打在身上非常痛的橡胶棍。
  那种橡胶棍並不粗,却极有弹性,打下去的瞬间能让人瞬间失去平衡,疼痛在皮肤下扩散,像是火焰在肌肉里钻。
  更搞的是,战舞者们根本不和阿斯尼尔单挑,决斗是不存在的,一旦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遭到攻击,其他的战舞者就会衝上来对其展开围攻,橡胶棍一秒能抡出好几下,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具体多少……反正比六次多,六次不是极限,而是保底。
  那种围攻並不混乱,反而有种节奏,恰似音乐。
  这不,为首的战舞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当他站起来的过程中,他的身旁又站起了两位战舞者,他们的动作乾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拖泥带水。他们活动的时候,是三三一组,不会出现落单的情况,根本不给阿斯尼尔任何的机会。
  三名战舞者来到了阿斯尼尔的身旁,但他们只是看了阿斯尼尔一眼,根本没有把阿斯尼尔扶起来的打算。为首的战舞者的视线透过栏杆,看向了远处的海面,当他看到原本离开的舰队又突然出现时,他撇了撇嘴,摇了摇头,一幅默哀的表情,隨后他转身,向著沙发走去。
  “什么情况?”一名仍坐在那里,將靴子翘在桌子上的战舞者问道。她的语气隨意,甚至带著点无聊的腔调,就像是在打发时光。
  “舰队又回来了?”为首的战舞者漫不经心的回应道,像是在重复一条早已排练过的台词。
  “呵呵……”问话的战舞者笑了起来,那笑声乾涩,短促,不带情绪。
  “看来我们接下来有的忙了?”另一名战舞者调侃道。
  “打个赌?”
  “赌什么?”
  “赌明天,他能有多少个新同伴?”
  声音彼此重迭,在房间中飘荡,像一场被刻意压低音量的喜剧演出。
  人与人的悲欢並不相通,瘫在地上的阿斯尼尔变成了战舞者们找乐子的工具。
  他甚至不是一个人,在他们眼中,他只是一个现象,一个被观察的对象,一个还能哭、还能挣扎的活体样本。
  哪有什么舰队,全都是幻象,舰队的重新出现是辉煌塔中的施法者们整出的活,那幻象逼真到能让人呼吸急促,波浪的起伏、旗帜的飘扬、海雾的味道,一切都在欺骗人的感官。
  至於这活怎么整的。
  很简单,核心在丽弗手中的晶体。说是水晶,但又不是水晶,並不是完全由二氧化硅组成,还有其他的成分。杜鲁奇將其称作『鉿』,为了纪念史兰魔祭司们在那个领域中的付出和研究。
  最后一次回声之城之战结束后,达克乌斯带领一帮伙伴浩浩荡荡的衝进裂隙中,试图关闭这个裂隙。在关闭的过程中,他们遭遇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种匪夷所思並非普通的战斗或陷阱,而是连逻辑都不再成立的混乱。时间像被撕成碎片,方向和概念都在崩解,他们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还存在於同一个世界。
  好在最后,在某位奇特存在的帮助下,他们无伤通关,没有损失任何一个伙伴,又像之前那样,带多少进去,带多少出来。(528—539章)
  此外,他还带出了近两千號蜥蜴人,其中有五位宝贵的史兰。那五位史兰的出现,像是一场奇蹟,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是四代史兰阿祖玛,而那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则是三代史兰塔兰奎因。
  那是一种神奇的裂变,神奇的复製体。
  除了蜥蜴人和宝贵的史兰,晶体的製造与应用技术也带了出来。那种晶体在光下並不闪耀,而是有种深邃的光晕,仿佛光线会被它吸进去,再以另一种方式吐出。
  只是,它需要进一步適配。
  適配不是纯技术层面的,而像是一种对世界规律的调谐,每一次实验都带著风险——它可能会爆裂、会失效,也可能突然展现出不可理喻的意识,但最终还是被稳定住了。
  这不,隨著时间的流逝,隨著大力研发,適配出来了。
  能进行小规模的应用了,也就是手搓,还无法进行批量製造,技术还没有突破,但很快了。
  但也算是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是的,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
  因为应用的方式、场景太多了,多到让研究者们自己都目不暇接,多到精灵的工业製造可以迈入高精尖领域,多到达克乌斯认为,一些科技树可以被砍掉?比如晶片……
  达克乌斯发现,许多原本需要时间积累的科技,如今可以通过晶体的逻辑跨越过去。
  通过另一种方式,將那些明珠薅下来。
  在这次整活的过程中,晶体充当了存储器的作用。为了將晶体的功效发挥到极致,舰队在离开前演了一场戏,一场大戏。
  舰队游弋、舰首调转、海浪的涌动、旗帜的摆动,一切都在完美地被记录。每一缕风的方向,每一声浪的节奏,每一支箭矢飞出的轨跡,全都被输入晶体中。
  为的就是將种种影像输入晶体中,並呈现出来,仿佛舰队还在,一直都没有离开,而目的……
  过了好一会,阿斯尼尔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地面很柔软,但不体面。他摇摇晃晃的,就像吸血鬼和死灵法师从坟墓里召唤出来的殭尸一样,走向了沙发,与负责看押他的战舞者们坐在了一起。瘫靠在沙发上,他双眼无神地看著天花板,那天花板的灯光极其刺眼,光芒冷白,像手术室的照明,让人无处可逃。
  战舞者们停止了聊天,齐刷刷地看著他,因为他们能感觉到,此刻他的精神状態非常不对。那是一种破碎的气息,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意识开始解体的前兆。
  以至於当他发出无语的乾笑时,战舞者们的身体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那笑声乾涩、空洞,像是从胸腔深处硬被拧出来的。
  至於为什么乾笑……
  大脑不受控制,胡思乱想的阿斯尼尔想到了不久前那次决定谁是摄政王的会议。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穿越回去,拽著伊姆瑞克的脖领子,將这个白痴带出会议室。
  临走前,他要大喊一句——这狗屁摄政王,谁爱当谁当!
  但一切都不可能。
  那种乾笑,就是对无法回去的现实的最后挣扎。
  哪个龙王子胆敢阻拦,他一定会扇个大耳瓜子过去,让那群白痴尝尝我的拳头未尝不利,或是在看到芬努巴尔的一瞬间,大吼一声……
  想到这里,他又发出病態的咯咯咯声,那比艾索洛伦森林夜梟还恐怖的声音,听得周围的战舞者们心里发毛。那是一种介於嘲讽与绝望之间的笑,像是一个濒临疯癲的人,在努力与理智的最后一道锁链拉扯。
  其实战舞者们的判断没有错。
  此刻的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时而重重嘆气,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和悲伤一同呼出;时而掩面哭泣,肩膀无声地抖动;时而又发出那种古怪、乾涩的笑声,笑声像砂纸刮在铁皮上,刺耳、颤抖、绝望。
  他像是在和自己对话,又像是在与某个不可见的存在辩论。理智告诉他要镇定,要保持尊严;可心底那一点残留的情绪,却在大声哭喊,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该发生。
  作为一名战士,一名指挥者,他知道杜鲁奇接下来所使用的战术,是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锤砧战术,是一名指挥者最想看到的一幕。
  如果可以,他寧愿被关在地牢里遭受虐待,而不是在能看见洛瑟恩全景,能清楚地看到接下来发生一切的房间中。
  那窗外的景色,成了折磨他的刑具,这一切对他而言太过残酷,太过接近梦魘。
  今天的他,醒得格外早,早到在警报响起的那一刻,他就醒了。
  起初,他不知道警报为什么会响起。但当他看到阿苏尔民眾有序地离开住处,看到士兵出现在街道上,看到值班的巨龙下降,看到接替的巨龙和突袭舰起飞换班。
  那一刻,他的心开始下沉。
  再后来,他看到笼罩洛瑟恩的乌云凭空出现,那不是自然的天气变换,而是被魔法撕开的天空,是战爭的前奏,乌云中传来的低鸣声,像龙的呼吸,又像命运在嘆息。
  他看到飞行编队有序起飞,进入乌云中,那一刻,他知道——伊姆瑞克要来了。
  他知道伊姆瑞克成功地將巨龙唤醒了,而他更知道,在伊姆瑞克尚未抵达之前,杜鲁奇就已经开始了准备,那种预知的恐怖让他毛骨悚然。
  他无法想像他们是如何知道的,是如何精確到分秒地布置一切。他认为应该是叛徒,龙王子中有叛徒,通过魔法传信的方式將消息泄露出去。
  但他想不出来会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些名字一个个在他脑海里闪过,却没有一个能让他真正指认。
  他甚至怀疑,也许这不是背叛,而是命运的必然?是神祇给予了杜鲁奇指示,眾神拋弃了卡勒多王国。
  隨著阿斯尼尔的胡思乱想,时间悄然来到了中午十二点。
  “来了!”
  这个词就像一个开关,一下子点燃了阿斯尼尔心底那根脆弱的弦,虽然他不想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但他还是像被操控了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的动作又快又急,跳到了桌子上,接著再次跳跃,来到地面,一个滑步,衝到了围栏前。他推开了一旁的战舞者,双手紧握围栏。
  他抬头,看向浩瀚洋的方向。
  天幕正在开裂,天空中满是巨龙,顏色各异,金色、深红色、银色与白色,彼此交织成一片炫目的光流。还有铜色与青铜色的身影,在光芒的折射下,闪耀著金属般的辉光,仿佛天空中有千百枚破碎的镜子同时反射出毁灭的光,鳞片在阳光中闪动,犹如刀割,双翼快速拍击空气,掀起的狂风令下方的海水都在沸腾。
  十个,又十个,多得数不清。
  那密集的影子连成一整片天穹,遮蔽了光线,也遮蔽了最后的希望,作为龙王子一员的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比这更壮观的景象。
  在战场上看到一只巨龙已是莫大的荣耀,而亲眼目睹如此庞大的龙群腾空而起,犹如整个时代在天空中重生。
  他本该感到荣耀、激动,但他开心不起来。
  別说开心了,他都要抓狂了。
  他就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嘴角颤抖著,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吼。他抓著栏杆,他用力地掐著,哪怕指甲崩裂,只为確认自己还活著。
  这一刻,他的理智像玻璃一样崩裂。
  因为他很清楚地看到,巨龙的飞行高度在急速下降,那不是防御姿態,也不是仪仗,而是猎杀。
  巨龙俯衝、翻转、收翼、再展开,两翼夹击的轨跡如同交错的刀锋,在天空中画出死亡的弧线。巨龙以潮水般的阵形,成千上万,涌向舰队。
  他知道,完了,彻底完了,那群白痴没有识破幻象,还是对舰队展开了攻击。
  一场神话级的碰撞,是远古与现代的对撞,是龙与铁的战爭,空气被撕裂、海浪被掀翻,舰体崩解、士兵蒸发成灰烬,龙焰在同一瞬间爆炸成无数光团,犹如群星坠落。
  可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因为那是支只存在於肉眼、没有实质的舰队,那舰队,是通过幻术形成的舰队——他清楚得近乎绝望。
  当他看到巨龙开始俯衝时,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他不敢看,也不想看,因为他知道这史诗的一幕,將成为他余生的梦魘。
  接著,他就被一拥而上的战舞者们拉开了,他们喊著什么,但他听不见,他的耳朵被轰鸣填满,被风声与龙吼撕裂。他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只是任由战舞者们拉著他离开,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却又失去了所有力气。
  然而,他还是回头了,看了最后一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