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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卿已然抢走全部大氅。他把大氅帅气地往旁边一扔, 眉梢流淌着愉悦。
  段冽闷不吭声坐在榻上,薄唇紧抿,面色潮红。一副备受屈辱的模样。
  这幅明明快气死, 偏偏却无能为力的倔强,让丹卿忍不住想笑。
  丹卿好开心啊!
  他还没见段冽吃过瘪呢!
  真想用手指,戳一戳他轻轻鼓起的腮帮子!
  不知手感, 是否像热腾腾的包子那样绵软呢?
  许是被得意冲昏头脑, 丹卿恶向胆边生, 竟真的付诸了实际行动。
  丹卿伸出食指, 猛然俯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戳了戳段冽半边脸颊。
  一触即收,生怕被逮。
  因为怂得太快, 讲实话,丹卿都没试出啥具体手感。
  但他指腹,隐约还残留着,那股绵软的暖意……
  “软软的,”丹卿壮着胆,给出评价。然后以高高在上的视角, 朝段冽伸出手, “好了, 言归正传, 把手腕给我号脉。”
  段冽一双墨眸, 涌动着幽深的危险气息。
  他冷冷看着丹卿, 忽然从鼻腔里,发出一记几不可闻的轻嗤。
  不知联想到什么,段冽终于纡尊降贵般, 缓慢抬起右臂。
  那截玄色袖摆,伴随他动作,徐徐垂落。露出男人苍劲、横亘着疤痕的手腕。
  丹卿矜持地抿唇笑笑,他觉得,今夜可真是他的高光时刻。
  都值得载入“楚之钦”的生涯册录了。
  难掩兴奋,丹卿嘴角弧度不断扩大。到底担忧段冽的自尊心彻底破碎,丹卿清咳两声,努力保持身为医者的专业与严肃。他一边握住段冽的手,一边情不自禁道:“这样才乖嘛!你若早些从了我,何至于演变成如今针锋相对的局面。我本是见你似有隐疾,才多有担忧,你不领情便罢,竟……”
  丹卿废话前所未有的多,段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好脾性地冲他笑了笑。
  这笑容颇为晃眼,本就生得芝兰玉树、貌若潘安的人物,不笑还好,一笑便将星辉月光都比了下去。
  得亏段冽在京城名声糟糕至极,这才没迷了那些贵女公子们的眼。
  丹卿有瞬间出神。
  等他反应过来,段冽早已反握住他手。
  丹卿呆住,眨了眨眼。
  紧接着,在段冽不怀好意的恶劣笑容下,丹卿被一股蛮力,狠狠拉扯着摔在段冽身上。
  这人强悍惯了,哪怕身体虚弱,也保持着猛兽的自负与凶狠。
  岂容路过的小野兔小狐狸恣意放肆?
  笔直地摔在草榻上,丹卿疼倒不疼,就有些懵圈。
  似乎预感到事情大有不妙,丹卿顾不上眩晕,卖力蹬着腿,试图爬起来。
  结果段冽一下子压在他身上,双手用力钳住他手腕。
  丹卿顿时慌了,它像误入猎人陷阱的小动物,下意识朝窗外哀嚎:“救命!”
  这莫名其妙的求救,把段冽给逗乐:“谁来救你?”
  丹卿:……
  丹卿的眼睛,被段冽垂落的发丝给挡住了,他拼命摇晃脑袋,把那缕墨发甩下去。
  失去视线阻碍后,两人视线,在近在咫尺的半空,戛然对上。
  四周仿佛凝滞。
  洁白月光下,丹卿清亮的眼,怔怔望着段冽似笑非笑的墨眸,整个脑子都有些傻。
  丹卿懊恼死了。
  怎么就没让段冽的头发直接糊他满脸呢?
  丹卿准备装死。
  这是他面对窘迫时,能瞬间想到的逃避伎俩。
  可丹卿还没顺利闭眼,段冽的手,猝不及防地朝他伸过来,然后捏住他两边脸颊,像扯棉絮一样,团来团去。
  丹卿惊恐地瞪大眼睛,大概太过震惊,都没想起自己的双手,已经恢复自由,能挣扎反抗了。
  他这呆滞傻样儿,成功取悦到段冽。段冽又捏他脸颊半晌,终于舍得从丹卿身上下来。
  痞气地歪坐在丹卿身旁,段冽用膝盖撞了撞丹卿的腰,并好整以暇伸出右手腕儿,拖腔带调的,像是在调戏隔壁家的小青梅小竹马:“啧,还号不号脉的啊?”
  丹卿脸颊被揉得通红。
  当然,还有一半是羞恼的。
  号脉?他真是想得美啊!
  丹卿气愤地一蹬腿,准备帅气起身,大模大样地从段冽榻上离开,留给他一抹潇洒不羁的背影。
  结果——
  真是太过高估楚之钦这具身体的素质了呢。
  丹卿眼睁睁看着自己上半身弹起,幅度还没到九十度,便如树下掉落的果子般,迅速倒回草塌。
  一切发生的太快,丹卿并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他不可置信地睁圆眼睛,满满都是对人生的质疑与绝望。
  可想而知,段冽的嘲笑声有多猖狂。
  他最后似是故意压制,低了许多。
  丹卿觉得,他还不如哈哈大笑,这么遮遮掩掩的,有本事就别笑啊!
  手脚并用,丹卿狼狈地从榻上爬起,疾步离开,头也不回。
  回到自己草塌,丹卿一股脑儿躺下,用薄毯死死捂住脑袋。
  没关系,没关系,丹卿,别担心,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睡吧!睡吧!
  丹卿将要把自己成功催眠之际,一记短促轻笑,陡然在暗夜里响起。
  丹卿:……
  后半夜,丹卿都不知是如何睡着的。
  翌日,天色大亮。
  丹卿难得赖了会床,大约早起已成习惯,他这懒觉睡得颇不安稳。
  拥着薄被,丹卿撑起上半身,他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然后迷迷蒙蒙起身,更衣洗漱。
  口里含着粗盐水,丹卿靠在破庙门槛,望向破庙外的好天气。
  灿烂满目的金色阳光,让人心情都不由愉悦起来。
  丹卿眼底含笑,鼓了鼓嘴。
  忽然,段冽带着啁啁,蓦地从野桃树下经过。
  似有所觉,段冽侧眸朝丹卿望来,很快又收回视线。
  但那一闪即逝的微表情,丹卿绝对没有看错。段冽嘴角的确向上翘了翘,哪怕弧度很浅,浅到不仔细看,压根都无法察觉。
  但笑了就是笑了。
  丹卿脊背僵硬,仿若被雷电劈中。
  昨晚那些不可思议的画面,如飞刀般,纷纷打着旋儿朝他袭来。
  双脚钉在原地,丹卿久久无法动弹。
  偏偏祸不单行,他用来漱口的粗盐水,竟在惊慌失措之际,不小心吞了下去。
  丹卿先前笑容有多明朗,此刻就有多苦涩。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细细算来,丹卿与段冽在小破庙,已滞留了十多天。
  段冽的身体,日复一日,恢复得比丹卿想象中要快。
  自那夜后,丹卿简直觉得自己颜面无存,能避着段冽,他自然处处避着。
  这天清早,丹卿便带着啁啁,去山里挖药草了。
  段冽本来就不怎么搭理丹卿,这两天,丹卿避着他,他更懒得给他多余眼神。
  一时之间,最困惑的是啁啁。
  啁啁作为鸟,十分不明白,人类的关系为何如此错综复杂!
  那两人一会儿在夜里搂搂抱抱,一会儿又在白天里避之不及。
  真的很没有道理。
  到底是互相喜欢,还是两看相厌,他们能给它一句准话么?
  丹卿今天在山里走得颇有点远,直至晌午,他才背着装满药草的竹筐,往回折返。
  岂料上午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就乌云密布了。
  这天气,真是比人的关系都还复杂诡谲。
  丹卿预料将下暴雨,匆匆四处寻觅,最后带着啁啁,躲到一处小山壁底下。
  果不其然,摸约两盏茶的功夫,手腕粗的闪电垂直劈下,巨大雷鸣声震得地面都在颤动。
  狂风席卷,暴雨如豆,气温陡然降低。
  丹卿蜷缩在山壁角落,抱紧怀里的啁啁。
  不知段冽此刻回破庙了么?丹卿忍不住担心起来。
  他身体稍微痊愈后,每天都在破庙周围打转。偶尔还能用弹弓,猎些倒霉的小兔子小野鸡,给他们加餐。
  冷得打了个寒颤,丹卿气鼓鼓地想,段冽又不傻,他难道还会站在外面淋雨么?他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操心自己和啁啁呢!
  “没事没事!别害怕,我们待在这里很安全。”丹卿一边宽慰啁啁,一边从竹筐里拿出披风。
  清晨雾气湿冷,丹卿出门时会带上披风,这下倒是能起到些许保暖作用。
  暴雨越下越大,从山壁洞口往外看,乌沉沉的天,仿佛都要倾塌。
  此时此刻,破庙里,段冽正站在窗下,望着几乎沦为炼狱的这片天空。
  他眉头紧蹙,很有些恼火。
  小小一间破庙,都快被药草填满,他还每天跑出去挖挖采采,是准备他病个一年半载吗?
  窗外,暴雨疯狂地从天而降。
  “嘎吱”,庙前的野桃树竟被狂风暴雨,折断半边枝叶。
  段冽面色比这坏天气,好看不了多少。
  他在狭窄的破庙里,来回徘徊,心头陡然生出一股阴霾,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然而雨势太大,段冽根本出不了门。
  默默坐在破庙里,段冽低垂着眉。
  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越来越黑,让人无法辨认具体时辰。
  大概一个时辰后,闪电雷鸣逐渐褪去,暴雨却没有消减的征兆。
  忽然,段冽睫毛猛地一颤,他怔怔抬头的瞬间,山林某处,陡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