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从这里捅进去,还是——”我的手指往上,摸到了他脖子上的大动脉,“还是从这里。”
“杰,你不要害怕,我杀了你,也会自杀的。毕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算了,脖子上喷血的场景太不美观了。
排除从脖子开始。
“我还是从心脏这里开始好了。”
我脱掉了他的外套,冰凉的刀尖抵在了他的心脏处。
这一刻,我在思量。
这一生,我在思量。
手刃挚爱是什么感觉?那些弑亲证道的人,到底有没有后悔过呢?
“杰哥,我要开始杀你了。”
我说话的口气意外的轻松,竟像是和他说“杰哥,我要开始吃饭了”一样轻松。
叮铃。
一声脆响。
——是戒指碰到了刀刃发出的声响。
戒指?
我低下视线,看着脖子上挂着的戒指。
这是夏油杰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
他说不知道送什么好,于是就把我的余生先预定了。他今年本应该送我一颗更大的。
他本应该。
本应该……
——原来我的余生被他规划的这么短暂啊。
只是过了短短一年而已。
刀尖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了血丝,像树叶被染红的脉络。
神经毒在持续。
他无法反抗。
只要用力往里面捅,他就会死。
死掉了,他就不用再承担弑亲的重罪了。
也不用再去想那个可笑的理想了。
“……太难了,我做不到。”
果然。
我做不到的。
我强装的镇定,在他不着一语的沉默中渐渐剥离,撕掉了,露出了原来的面目。
我像一只在夏末初秋因枯竭而死去的蝉。
“夏油杰,有些事,你得记住,哪怕只是短暂的记住。”
我不杀他。
但也不打算那么容易的放过他。
我用刀,在他的身上,刻下了他父母的名字。
还有他同伴们的名字。
他老师的名字。
五条悟,家入硝子,灰原雄,七海建人,夜蛾正道。
我认识的,我不认识的,但凡和他相关的,我都刻上去了。
跟刻族谱似的。
从夏油杰选择了这条路开始,就注定和他们中的很多人,不可能一起走下去了。
光溪当年选择了诅咒师的路,一生都没能再和五条悟的爸爸和好。
“放心,我刻的不是很深,过一阵子,等疤痕愈合,这些名字就消失了。但我知道你会用心记得他们。”
“然后,我跟你的账,还没有算完。”
家入硝子的神经毒太强了,夏油杰到现在也不能开口说话。
我忍不住猜想,假如他能开口,会怎么反驳我呢?
也许会骂我。
也许会叫我猴子。
不知道咒术师会不会诅咒人,真想听听看呢。
我拿出了光溪的那盒颜料——只剩下一点了。
我用刀尖蘸了蘸颜料,在他的胸口,一笔一画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手腕上永远留下了他的名字,那么作为报复,我也要在他的身上,永远留下我的名字。
我不写在他的手腕上,是怕他真的把胳膊切掉,这样的话,屈辱的印记怎么能伴随他一生呢?
所以我选择在他的胸口写,在他的心脏处写。
他没资格,也没办法反抗,至少这一刻,他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糟糕,大意了。”
我拍了拍夏油杰的头,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杰子,我写了个错别字,我订正一下。”
估计没有比我更笨的笨蛋了,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了。
只能在名字上画个叉,然后接着在后面写。
位置不够,写着写着,最后一笔,都写到他的咯吱窝里了。
“啊这。”
太不美观了。
“不能怪我,是你的胸口长得太短了。”
与我手腕上清秀的字迹相比,夏油杰这边简直就是灾难。
偏偏这盒颜料是终生制,没办法重来。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就像眼前的场景已经造成,无论多么令人悲伤,都无法重来一样。
这两个名字也是。
好看也罢,难看也罢,注定是这样了。
整个过程中,夏油杰一直看着我,那样刻骨铭心的视线,像是要让我彻底烧死在他的目光里。
“你眼睛太小了,没用的,瞪不死人。”
我摸了摸他的眼皮,然后吻了吻他的眼睛。
最后一次,亲吻我的恋人。
不管他愿不愿意。
最后一次,拥抱我的恋人。
不管他愿不愿意。
——夏油杰,你毁了我的生活!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偿所愿!你想要的东西,一个也得不到!
我也许应该试着这么说。
不过,完全说不出口啊。
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个温柔的少年,他对我说过:
‘铃溪,你以后不说诅咒人的话,我就给你买红茶醍醐酥。’
红茶醍醐酥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