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能和尚久久沉默。
他绝不承认，陈观楼一番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浪潮。
许久之后，他吐出一口气，问道：“陈施主为何会告诉贫僧这些？此方天地不能修仙，乃是共识，无需你提醒。”
“虽是共识，然而人人心中都还存著希望。挖掘大虞朝早期的古墓，就是佐证。和尚，你別告诉我，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踏进修仙界，一偿所愿。”
陈观楼像是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笑得格外反派。换个说法，他想拉良家下海，男人的劣根性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若是觉能和尚有朝一日破了戒，入了红尘，光是想想都叫人激动。
虽然会有人说褻瀆，会有说墮落，但是这本就是一种欲望的折射。
人人心中都有猎奇心，对於伟光正，大家都没有探寻的心思。唯独对褻瀆，对墮落，充满了好奇心，都想一窥究竟，並且编出无数个版本。
高阳跟那和尚，一千多年后，依旧叫人津津乐道。
今有觉能和尚，未尝不能在史书上留下几行字。
“和尚，你身为出家人，要诚实，要正视內心的野望。你若虚偽，必生心魔。走火入魔是迟早的事情。你可是担负著佛门光大振兴的重任，你若是入魔，佛门上下又该如何自处？只怕要倒退二十年。”
陈观楼貌似真心实意，实则是在掏人家的心窝子。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提醒。贫僧自会正视內心，撇弃慾念。”
“你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和尚。身为人，就不能违背人性。慾念是人性，野心同样是人性。撇弃？呵呵！我看你离著走火入魔不远了。正视，不是让你阻止，而是让你疏导。堵不如疏，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陈观楼循循善诱，看起来好为人师。
谁又知道他內心全是私慾贪念，就不是个好人！
觉能面无表情，“施主言之有理，然而佛门自有佛门的功法，不劳施主费心。”
“看来是我多管閒事。”陈观楼自嘲一笑，“可否跟我说说，咱们这些武者前路何在？別跟我说晋升宗师。宗师何其难也！万中无一。我没有信心，自己能成为万分之一的幸运儿。和尚，你有吗？”
“无论是否有信心，都该坚持！武道一途，不进则退。莫非陈施主被世界迷了眼，放弃了武道追求？若真是如此，贫僧的建议是，不妨暂时放下世俗中的一切，寻一朴素僻静之地，勘破魔障。阿弥陀佛！”
觉能和尚唱了一声佛號。
陈观楼笑著点点头，“和尚你说的对，但我不会採纳你的意见。相比勘破，我更喜欢世界，尤其是抱著漂亮的姑娘入睡，人生幸事。和尚你该尝一尝这番滋味，才不枉来人世一趟。”
觉能微微变脸，这番话对於受戒的僧人来说，堪称褻瀆侮辱。
如果对方是个普通人，他早就將对方打出去。
但凡对方武道修为低一点，他也会拼一把，將对方驱赶。
奈何，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陈观楼的对手，只能干瞪眼。
“和尚，你別瞪我。红尘俗世的確很脏，会污秽你们的心灵。但是，红尘俗世也很乾净，能锤链你们的意志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若能视色为无物，你便悟了！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一个考验？这方面我有经验。”
陈观楼似笑非笑。
“免了！”觉能和尚板著脸，像个阴阳人，“陈施主一番好意，唯有心领。我的道，与你的道不是同路，就不要强行並在一起。你有红尘道，我有佛门道，我们理应井水不犯河水。”
“有道理！”陈观楼点点头，一副认识到错误的样子。
紧接著他又笑起来，“说回修仙这事，不瞒你说，这几年我一直在琢磨寻找，能不能找到当年修仙者降世的路子，然后咱们一起用心复製出来。若有机会，定要去修仙界瞧一眼。想来，九品修为，在修仙界也有一战之力，大不了就做个逃兵，不丟人。和尚可有兴趣？”
觉能有兴趣，但他不明说。
“陈施主的设想有点意思，只是该从何处入手？几百年前的事情，恐怕一切早就消弭於歷史，变成了尘埃。”
“所以需要你出力。你有这方面的人脉，资源，你有时间博览群书，有时间去琢磨。反观我，不学无术，最多只能动动脑子，给个另闢蹊蹺的建议。怎么样，要不要合作一把。”
“陈施主是真心实意要与贫僧合作，还是戏耍贫僧？”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信誉？”陈观楼嗤笑一声，“你出门打听打听，说不知道我陈观楼乃是信守承诺之人，绝无背叛。”
“你是没有背叛，可是杀起人来，也不见得手软。”
“胡说！誹谤！这是造谣！我杀谁呢？和尚，你可不能听风就是雨。我给你思路，大家一起发財，你为何不愿意？你是瞧不起我吗？”陈观楼连声否认，情绪激动，连连质问对方。
觉能和尚道了一声佛號，接著说道：“陈施主莫要激动。我想说的是，我不信修仙。所以，只能说一声抱歉，咱们没法合作。”
陈观楼听完，却一点都不失望，反而满意笑起来。
“纯阳老道说你是个偽君子，我还不信。原来是我错了！无量寿佛！”陈观楼假模假样打了个稽首。
觉能面无表情，看著他的表演。
“你的確不是个合適的合作伙伴，因为你不够真诚。將来，若是我有了仙界途径，你莫羡慕，也別爭抢。你若抢，我必杀你！”
“阿弥陀佛，原来施主今日寻来，只是为了威胁贫僧。贫僧明白了。施主放心，贫僧不抢。”
“你最好说到做到。你要是违背今日誓言，我屠你满门。”陈观楼笑呵呵的说著满是杀意的话，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只有当事人清楚，他绝非开玩笑。他是正经的，无比正经。
他喜欢先小人后君子，教后而诛，免得有人聒噪。
他跟张道合合作，迟早瞒不住人。白莲內部，未必就是铁板一块。他离京一年，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他去了大荒，跟某些白莲人物混在一起。
既然消息迟早走漏，不如他先下手为强。以后杀起人来，也有正当理由。
全京城，估摸也就皇帝不知道他跟白莲廝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