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铃一响，各个车间的人蜂拥而出，朝食堂奔来。
工作了一上午，乾的又都是体力活，是又累又饿。
想著饱餐一顿，下午才有力气干活。
片刻功夫，原本冷静的食堂，就排起了长队。
工人满心欢喜地跑来吃饭，结果看到菜品的那一刻，满脸的失落。
没有肉菜，工人不计较。
因为就算有肉菜，现在这种环境，他们也不会钱吃的。
一个肉菜通常五毛钱，而一个大白馒头五分钱。
与其吃一个肉菜，还不如买十个馒头。
自己吃两三个，剩下的带回家。
没有肉菜无所谓，但菜里没有油工人就不乐意了。
看著一盆盆绿色的，毫无油水可言的蔬菜，打饭的工人嚷嚷起来。
“累了一上午，就给我们吃这？”
“这是煮菜还炒菜啊，一点油星子都没有。”
“没有油啊，吃了肚子空荡荡的，跟没吃一样。”
“……”
前面打饭的工人一嚷嚷，后面的工人知晓情况后，跑到窗口一看，也跟著嚷嚷起来。
“我们不吃没油的菜，多放点油进去。”
“价钱还是同一个价钱，油却少了一半，这不亏了吗，要么降价要么加油。”
“对，降价、降价！！”
“加油、加油！！”
一时之间，工人闹腾起来。
不知谁开始带头，敲起了饭盒。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跟著敲了起来。
“噹噹当！”
“叮叮叮！”
刺耳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在食堂上空。
在窗口打饭的红梅，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被嚇到的她，扔下饭勺就往后厨跑，跑到一半碰到了林海。
林海和其他几个厨子，在后厨听到前面的声音，正往窗口这边赶。
“红梅，发生什么事了？”林海拦住红梅，问了一句。
“工人嫌菜里没油，在前边闹事。”
刚才做饭的时候，林海就在担心这个问题。
果不其然，工人对菜不满意。
听到声音越来越大，林海加快了脚步。
林海等人一出现，声音就更大了。
“就是你们几个做的菜是吧，做的什么玩意，狗都不吃。”
“自己睁大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餵给猪吃，猪都嫌弃，当我们什么了？”
因为林海等人都围著白围裙，戴著白帽子。
工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厨子。
几人之中，张志强是管事的，出了事情，他应该第一个顶上。
他是个老好人，平常调节一下同事关係，噹噹和事佬还行。
碰到这种大场面，就不行了。
他非但没有站出来，反而缩在后面。
他这个管事的都不站出来，其他人见状，也都不想惹麻烦，纷纷缩在后面。
“砰！”
就在这个间隙，一个工人把盒饭扔到窗口上，发出一声脆响。
青菜撒了一地，有几根青菜，沾在窗口玻璃上。
“砰！” “砰！”
在这种场面下，只要有人带头，不理智的人便会跟著效仿。
隨著一声声脆响，接二连三的，饭盒扔到了窗口上。
眼看事態逐渐失控，再不出手制止的话，事情会朝著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
“同志、同志，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林海走到窗户前，大声喊了一声。
但因为窗外的声音太大，林海这一声喊出去，立刻被巨大的声音淹没。
“冷静一点！”
“冷静一点！！”
眼看刚才的喊话没有效果，林海又加大音量喊了几声。
前面的人听到喊声后，渐渐停止了吵闹。
前面的人一停，后排的人也跟著停了下来。
刚刚喧闹的食堂，顿时安静下来。
“养你们这些厨子干什么吃的，做菜油都捨不得多放一点。”
“你看看这哪是菜，这种菜你们吃吗？”
一个身形壮硕，脸上有麻子的工人，把饭盒扔到窗台上。
饭盒里，是他刚打的青菜。
青菜是林海炒的，林海炒的时候，就觉得没胃口。
工人吃不下，他完全能理解。
“这种菜，我也不吃。”林海平静回道。
“你自己都不吃，炒给我们吃，把我们当猪仔呢。”
林海的话，引起麻子工人的不满。
不仅他不满，其他工人听了林海的话，同样的不满。
就因为林海这句话。
刚安静下来的食堂，顿时又吵闹起来。
这一次，林海不再搭理喧闹的人群，而是对前面的工人喊道：“这事不是我们厨子的问题。”
“你们累了一上午吃不好饭，我们做厨子的，心里也不舒服。”
“你们嫌油少，我们也嫌油少。”
“没有油，我们炒菜都不好炒。”
“你们看看，有些菜已经糊了，就是因为油少，才炒糊的。”
听了林海的话，前排以麻子工人为首的看向菜盆。
看了一眼，的確如林海所说，有的菜糊掉。
“既然这样，那你们怎么不多放一点油炒？”麻子工人问道。
林海苦笑一声，“有油我们才能多放啊，没有油我们拿什么放？”
“嗯？什么意思，厨房没油了？”
“对啊，限油了，以往炒一顿菜，给一缸子油，现在炒一顿菜，只给一点点油。就算我们做厨子的厨艺再好，没有油，炒出来的菜也不好吃啊。”
林海这番话说出来，现场的工人立马安静下来。
本以为是厨子的问题，听了林海的话工人才明白过来，问题不在他们身上。
“这个餿主意是谁出的，这一顿菜这样，还是以后都这样了？”沉默半晌，麻子工人问道。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在场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注视到林海身上。
他们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做的决定，害他们吃不好饭。
麻子工人的问题，林海並没有回答。
一旦他说是李怀德做的决定，那不就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了吗。
林海对林怀德这个人的印象一般，但毕竟是通过他的推荐，自己才做上招待菜的。
从这个角度来讲，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
自己没必要出卖他，从而得罪他。
林海沉默著，现场特別安静。
工人都看著林海，等一个回答。
“李怀德管后勤，一定是他出的主意。”
忽然之间，人群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海抬头望去，果不其然，是老面的傻柱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