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沉。
计程车缓缓驶抵京州国际机场。
刘生付钱下车，拎包走进航站楼。
没走出几步，就被身著制服的保安抬手拦下。
刘生瞬间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情况？难道我用假护照入境的事被发现了？”
正当刘生有些惊疑的时候，看到保安拿小试纸，在自己的衣服和背包擦了两下。
接著將试纸放进一台仪器，很快便亮起了绿色光芒。
“可以了，进去吧！”
刘生愣了愣。
“不好意思，请问你刚才是在做什么呀？”
“为什么要用那个小试纸，擦我的衣服和背包，然后去检测？”
保安隨口便解释道：“这是爆炸物痕量检测纸，用来检测你身上有没有残留有爆炸物的痕跡。”
刘生蹙眉急问道：“过安检的时候，不是会有金属探测仪扫全身，还要用x光机检查行李吗？”
保安不急不缓的说道：“那些只能检测你身上有没有携带金属物品，像塑胶炸弹之类的就不容易检测到。”
刘生追问道：“所以这用的是痕跡检测技术？”
“好像是吧！”
保安回了一句后，便继续给其他旅客做检测。
“凡有接触，必有痕跡！”
刘生站在原地，喃喃自语般的嘀咕道：
“根据罗卡定律，只要接触过某个物体，身体上的分泌物就会遗留一些在该物体表面上，同时物体一部分微小颗粒，也会附著在人身上。”
“所以基於这个原理，从人身上取样然后进行检测，既可以快速有效的判断此人是否身上有爆炸物，哪怕没有参与製造，近期去过爆炸现场也必有残留。”
“而这种能与爆炸物產生化学反应的检测试纸，显然也是一种高科技啊，哪怕一丁点儿爆炸物都能让它快速发生化学反应，否则就不能又快又准的完成检测！”
看到保安给每一个进入航站楼的人，都用了一张试纸做检测。
刘生不禁好奇，这么高科技的检测试纸，显然还要足够便宜才行。
否则哪怕一年只有一千万人次的旅客，费也是天文数字。
不过……
转念一想。
就算做一次就要几块，甚至十几块钱。
一千万人次，就得几千万乃至上亿。
能如此快捷高效，都不用开行李箱，就检测旅客身上是否有爆炸物，也是值得的啊！
否则真要让旅客携带爆炸物上了飞机，不管是飞行过程中把飞机炸了，还是劫持飞机做了別的事，那都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就像九月十一號，米国的两架民航客机就被劫持，將世贸南北双楼都给撞毁了，酿成了极为惨重的机毁人亡与大楼垮塌事故。
片刻后。
刘生拿著护照和登机牌，前去过安检。
证件核查的时候，看到工作人员拿著自己护照，反覆看了又看。
这一刻，刘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生怕说自己的香江护照有问题。
为了以防万一，刘生甚至做好了拿出手机，向赵瑞龙求救的准备。
他知道以赵瑞龙的能力，就算自己的护照有问题，也肯定有其他方式和渠道將自己送上飞机。
好在多年前，大价钱办的真护照，並没有任何问题，被对比检查几下后，刘生顺利过关。
虽说是有惊无险。
但柜檯上，那个一直朝著正面的摄像头，还是让刘生感觉不太对劲。
说不定已经被拍照存档，跟自己手里这本护照已经完成了数据绑定。
下一次，如果自己用其他护照入境內地，恐怕海关人员的后台，就会有异常提示。
而接下来的人身检查和行李检查，更是让刘生觉得太严格了。
不仅裤兜里和背包里的东西，要拿出来放塑料筐里过安检机。
人还要脱了鞋，站在安检门，让安检人员从头到脚、从前到后的检查一遍。
好不容易过完安检，刘生发现自己后背都快打湿了。
“没想到京州的机场安保，比作为国际大都市的香江还要严格！”
“这么看来，以后真不能轻易过来，即便要来，也只能用现在这本护照！”
匆匆收拾好东西，刘生赶往登机口。
距离登机口还有一定距离，刘生故意放缓脚步，快速扫视了一圈。
这会儿他不怕遇到警察，就怕遇到孔智勇。
好在目光扫过一排排长椅，孔智勇並不在候机的旅客们当中。
不过人虽然没遇到，但刚坐下来没多久，便接到了助理的国际长途电话，孔智勇又在催问进度了。
从之前三四天问一次，到如今几乎每天一个电话……
刘生知道，心急如焚的，可不止是孔智勇。
正被调查的霍思腾，肯定特別担心害怕。
急於想要知道，举报材料到底分量如何。
要是真能让他落马，他也好赶紧跑路。
反之，就能安心踏实的工作下去。
如今之所以明知道在被调查，还不肯跑。
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贪，还捨不得打拼许久，才挣下的家產、混上的高位。
毕竟京州市一把手啊！
如此位高权重的位置，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意轻易捨弃呢？
“你回復他，不要著急，我一定说到做到。”
“说好十二月一號给他结果，就一定会给！”
给助理叮嘱了两句后，刘生掛断电话。
透过落地窗，看著与廊桥接驳的大型宽体客机，刘生开始静静回想，今天与赵瑞龙的『巧遇』。
回想不请自来的赵瑞龙，突然出现在茶室，再想到他主动提供优盘，还跟自己聊了不少……
刘生觉得自己之所以能活著离开。
显然不仅是因为赵瑞龙志存高远、心胸宽广，並不会和小人物一般见识。
还因为自己情报掮客，赵瑞龙要成大事，也需要自己这样的人为他干活。
只是……
给赵瑞龙干活，好处是挺大，但任务也一点儿都不轻鬆。
“他爸赵立春要在汉东深化改革，而他岳父陆长生又要推动军改。”
“利益受损之人必然会有不少，他们会如何反对、如何阻挠……这方面的情报，可不好搞啊！”
看著夜幕下，灯火辉煌、繁忙起降的机场，刘生陷入沉思。
他知道这个任务，既是赵瑞龙给自己的考验，也是自己展现能力的机会。
如果能发挥出关键作用，那么就好似有『从龙之功』，必然会大大有赏。
这回承接孔智勇的生意，替他调查霍思腾被举报一事，让刘生真切感受到，挣得越多就会难度越大。
人脉关係没有达到足够高度，就很难调查位高权重之人。
连厅局级的人都不认识一个，又怎么调查省部级的事？
这回自己幸好遇到了赵瑞龙，否则哪怕狠狠砸钱，也不见得能打探到消息。
到时候不仅要一分不少，把钱退给孔智勇，而且还会影响自己的口碑。
第一次接大活就没完成好，以后谁还敢找自己？
“干情报这一行，真的是风险与机遇並存，难度和关係对等啊！”
“抱上了赵公子的大腿，霍思腾的这单生意就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而赵公子的任务要是完成好了，我刘生何愁不能一飞冲天，实现財务自由？”
半小时后。
飞机缓缓推出，很快便拐入跑道，加速起飞前往香江。
几乎与此同时。
孔智勇也在京州东城区的一条偏僻公路边，送別了霍思腾的奥迪专车。
看著奥迪的尾灯彻底消失，孔智勇眉头紧锁，点菸抽上。
长吁了一口烟气后，孔智勇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號码。
“订两张机票，明天飞香江。”
“明天？老大你明天不去吕州了吗？”
这一提醒，让孔智勇瞬间想起。
在祁同伟的庇护下，他成功贏得了地盘爭夺战，將势力从京州扩张到了吕州。
而大举扩张势力，自然是为了求財。
经过加班加点的装修，规模比黄家海天夜总会还要大的娱乐会所，明天就要正式营业。
如此重要的日子，又是如此重要的场子。
作为幕后老板的孔智勇，又岂能不亲临现场剪彩祝贺？
“那就订后天的。”
“好的，返程的机票又订哪一天的呢？”
“返程？哼，这回过去要是没得到好消息，短时间內怕是回不来了，所以返程的机票就先不订了。”
掛断电话后，孔智勇缓缓踱步走向停在树林里的奔驰轿车。
霍思腾是自己最大的靠山，也是自己在京州最大的依靠。
他要是倒了，自己也必然会跟著倒霉。
由於不少打打杀杀之类的脏活累活，还都是他安排人做的，霍思腾完全可以撇清责任。
因而真要出事，霍思腾也就是个贪污受贿罪，可自己呢？
一大堆的罪名落在头上，最后数罪併罚，百分之百难逃一死。
毕竟为了抢地盘、为了爭工程，他是真组织一帮小弟趁凶斗狠，弄死过人。
所以霍思腾怕出事，孔智勇其实更怕。
“唉，想当初，我他妈只身一人的时候，那叫一个放荡自由，想干啥就干啥，坐几次牢都不怕！”
“可如今呢？有了老婆孩子，有了亿万资產，反而开始变得胆小怕事，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输个一无所有。”
望著奥迪专车远去的方向，孔智勇终於切身体会到，为什么同样是出来混的，老大和小弟大不一样。
小弟一无所有，今朝有酒今朝醉，为了搏一个前程、赚一大笔钱，是真能敢打敢拼，反正也就只有贱命一条。
可当老大的就不一样了。
不仅安逸舒坦的日子过久了，本就不太愿意打打杀杀，而且有钱有势有地位、有房有车有女人，谁他妈还想拼命啊？
想到这儿。
孔智勇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电话。
“给孩子请几天假，明天带他先去香江，我后天到。”
“別问为什么，我他妈挣大钱了，心里高兴，行了吧？”
“还有，把我们外籍护照和银行卡都拿上，米元现金也带一些。”
“什么为什么？万一香江不好玩，咱们还可以去其他国家玩啊！”
孔智勇可不会说，他这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万一刘生打探到了不好的消息，那就可以直接不回来了。
流亡异国他乡，总好过被判死刑啊！
收起手机，孔智勇踱步来到奔驰轿车旁。
守在旁边的保鏢立马打开车门，伸手护住门沿。
“明天吕州的场子开业，多叫一些兄弟过去。”
“好的勇哥。”
……
第二天上午。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一条条横幅，悬掛於楼顶，彼此相连形成了红艷艷的一片。
一盆盆篮，像是不要钱似的，从大门一路摆放到了街道两边。
在吕州海天夜总会基础上，重新装修而成的皇潮娱乐匯，隆重开业。
从吕州黄家覆灭后，高端奢华的海天夜总会关停，吕州市区就没有了高端夜场，玩家们要么降级去低端场子玩，要么就去周边城市。
如今据说装修更高档、设施更先进、服务更周到的吕州皇潮娱乐匯正式开业，许多人纷纷慕名而来，都想来看看传言到底是真是假。
毕竟之前有黄家兄弟俩罩著，海天夜总会不仅黄赌毒俱全，而且还有很多刺激奔放的玩法，如今原址重新装修的皇潮娱乐匯，总不能比以前还差吧？
而开业就爆满的盛况，並没有出乎孔智勇的预料。
吕州原本经济发展就很迅猛，没有了黄家的海天夜总会后，也急需一个高档夜场填补空白。
相比於担心开业后生意如何，孔智勇更担心的是，祁同伟到底能不能罩得住。
在京州，有霍思腾为首的一帮人充当靠山，他並不担心场子会突然被查抄。
但是来到了吕州……
包括一把手高育良在內的吕州市高层，他是一个都不认识，想抱大腿都没门路。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祁同伟。
他要是不能当好靠山，自己斥巨资搞出来的皇潮娱乐匯，就没办法搞黄赌毒，也就没办法大捞特捞。
所以开业第一天，虽然看不出以后生意会不会火爆，但却能试一试祁同伟是不是罩得住。
而开业后，一直宾客络绎不绝，不管客人们怎么吃喝玩乐、纵情狂欢，也都没有被突击检查。
凌晨四点过后，身著便衣的祁同伟，甚至还专门前来恭喜。
哪怕一杯酒没喝，一个妞没玩，也让孔智勇如同吃了定心丸。
为了表示感谢。
孔智勇让人將今天开业，收到的所有现金装进大纸箱里。
临別之前，將沉甸甸的大纸箱，当土特產送给了祁同伟。
这一下，孔智勇就更放心了。
敢收自己的这么多钱，那就肯定能保护自己。
但到这时候，孔智勇依然还没有彻底放心。
毕竟霍思腾被举报一事，还没查清楚到底有多严重。
回到京州，短暂休息后就匆匆赶往机场。
每天从京州飞往香江的航班就只有两趟。
错过这一趟，就只能等晚上。
当飞机准点降落香江国际机场，孔智勇就急忙换卡，给刘生打去电话。
声称自己今晚就去望北楼，有结果隨时可以告诉他。
即便后天才是十二月一號，约定的截止日期，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调查结果。
至於如此心急如焚，会不会被敲竹槓，他也不在乎了。
而谨遵赵瑞龙吩咐的刘生，自然不可能提前告诉孔智勇结果。
只是让孔智勇，准备好尾款並买一台笔记本电脑。
不限制品牌，也不限制型號，反正能读取优盘就行。
第二天晚上，一见面，孔智勇就急忙起身。
“电脑准备好了，我要的东西呢？”
“我当然准备好了，不过为了查清楚这事，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不就是钱吗？喏，尾款都在箱子里，我还多准备五万，东西呢？赶紧给我！”
刘生將优盘丟给孔智勇。
孔智勇忙著查看优盘里的照片视频，而刘生则不急不慢的点菸抽上。
快速看完后，孔智勇急问道：
“举报材料中，所有的照片和视频，都在这儿了吗？没有包房里，我老板跟洋人学外语的吧？”
“当然没有，都在这儿了！”
刘生吐了个烟圈后，嗤笑问道：“你也不想想，日进斗金的赌场，怎么可能不严格排查自家的包房？”
孔智勇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后点了点头。
“就这些照片和视频，只能证明我老板未经请示来过濠门……”
刘生打岔笑道：“这又不是多大的问题，你老板做个自我检討就行了，所以你真不用担心你老板会落马。”
“而且据我了解，汉东正大力深化改革，这可是一个难得的立功好机会，你老板如果还想进步，一定要好好表现！”
孔智勇眉头紧锁。
“你的意思是，我老板不仅不会落马，大力实施深化改革方案，反而还有可能进步？”
刘生重重点头。
“没错，你要是不相信，就让你老板抓紧推动方案落实。”
“得不到赵书纪、刘省长他们的表扬，你隨时来香江要了我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