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李建国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正通过摄像头，聚焦在自己身上。
他要是现在带队走人，明天的新闻標题他都想好了。
《消防队突击检查遇阻，面对企业现场整改竟临阵脱逃？》
他这身皮，还要不要了？
“好……”
李建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沈校长，你很好。”
他掛断电话，转过身，对著身后那群已经看傻了的队员们，吼了一嗓子。
“都愣著干什么！”
“既然沈校长这么有诚意，那我们就好好帮他『上上课』！”
“一组去宿舍！二组去食堂！三组跟我去教学楼！把你们平生所学都给我用上！
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问题都找出来！”
“是！”
一场气势汹汹的突击检查，硬生生变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教学活动”。
消防员们黑著脸在前面找问题。
“这里！应急照明灯的安装角度不对！”
话音未落，旁边立刻衝上来两个学生，拿著工具和图纸。
“收到！老师，您看是调高五度，还是向左偏三度？”
“还有这里！消防栓的水压不够！”
另一个学生拿著对讲机就喊：
“水泵房！水泵房听到请回答！三號泵组，增压两个帕！快！”
李建国看著眼前这热火朝天场面，
自己倒像是来参加阅兵的。
而他，就是被架在阅兵车上，不得不挥手致意的总指挥。
……
这时，沈诚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个陌生號码。
沈诚按下免提。
比李建国更加冰冷、更公式化的声音传来。
“您好，请问新星学院的沈诚校长吗？”
“我是。”
“这里市税务局稽查分局，我们接到实名举报，
怀疑贵校存在严重的偷税漏税行为。
请您准备好近三年所有帐目，我们稽查组半小时后到达。”
“嘟……嘟……嘟……”
电话被掛断。
总部大楼里，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消防队上门，是疾风骤雨。
那现在税务局这通电话，就是晴天霹雳。
“完了……”
华强集团的刘总，眼神都直了。
“这他妈往死里整啊！”
“消防的事，大不了就罚款整改。”
“税务……这他妈是要进去的啊！”
在场的企业家们，有一个算一个，脸色全都白了。
他们都是在商海里摸爬滚打过来的老油条，太清楚这其中的分量了。
查消防，是掀你的桌子。
查税务，是刨你的祖坟！
“沈校长……”
“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振国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可以给沈诚站台，可以给政策倾斜，
但绝不可能在税务问题上插手。
那是红线，是高压线，谁碰谁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到了沈诚身上。
只见沈诚，缓缓放下电话，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他甚至还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催命的符咒，而是天气预报。
“各位老总，张局长。”
沈诚放下茶杯，环顾眾人，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安抚的笑容。
“別这么紧张。”
“不就是查帐嘛，多大点事。”
刘总都快哭了。
“沈校长！我的亲校长！这还叫多大点事？！”
“这姓汪的小子，是真下了死手了！”
沈诚笑了笑，摇了摇头。
“他还不配。”
他看著眾人那一张张写满了“我们今天就要完蛋了”的脸，慢悠悠地拋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其实，刚才那个实名举报电话……”
他顿了顿，享受著所有人屏住呼吸的瞬间。
“是我自己打的。”
“……”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刘总张著嘴，保持著那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彻底僵住。
王教授刚扶上鼻樑的眼镜，手一滑，差点掉在地上。
张振国那张一向沉稳的国字脸，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龟裂。
“啥？”
刘总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惊嚇，出现了幻听。
“沈校长……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沈诚的语气轻鬆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个举报电话，是我让我的助理打的。”
“我举报的我自己。”
“哗——”
整个大厅，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我操！”
“自己举报自己？这是什么操作？！”
“疯了！沈校长绝对是疯了！”
王教授扶著额头，嘴里喃喃自语：
“不……这不符合逻辑……这完全顛覆了危机公关的所有理论模型……”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直播间里，因为刚才的电话开了免提，所有网民也听得一清二楚。
弹幕在经歷了短暂的停滯后，以一种核爆的姿態，彻底刷屏。
【？？？？？？】
【我他妈人傻了，家人们，我真的傻了！】
【自己举报自己？这是什么？自杀式袭击？】
【汪腾：我还没出手，你先自爆了？兄弟，玩不起是不是？】
【我懂了！这叫“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校长，兵法大师啊！】
【楼上的，你快拉倒吧！这他妈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在眾人那混杂著震惊、恐惧、不解和一丝丝诡异崇拜的目光中，沈诚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反正……”
“管帐的又不是我。”
眾人：“……”
……
与此同时。
新星学院，財务办公室。
戴著黑框眼镜的女人，正用酒精，擦拭著她面前计算器。
冯冬冬。
“冯……冯总……”
刚毕业没多久的小会计，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
“出……出大事了！”
冯冬冬眼皮都没抬一下，
“说。”
“我……税务局稽查分局的人，半小时后就到！”
小会计的声音都在发抖。
“说是……说是查我们偷税漏税！”
“哦。”
小会计急得快哭了：
“冯总！这可是稽查分局啊！是要坐牢的！我们……”
冯冬冬终於抬起头，看著这个快要嚇晕过去的小伙子。
然后她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李啊。”
小会计眼含热泪，以为自己要得到安慰了。
“別怕。”
小李：“啊？”
“没逝的，进去安心踩几年。”
“你家里人，我会照顾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