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武嘆了口气，赶忙拉开扑上去的孙悦。
“节哀，眼泪滴在你母亲身上不好，你先去找块儿白布。”
“还有，男人都先出去，村长，你去喊两个岁数大的大娘过来，帮忙换身衣服，净净身子。”
村长点了点头，转身就领著屋里的男人往外走。
孙传武看向孙悦的大舅，问道：“本家，您这边是准备给孙姨办后事儿？”
孙悦大舅抹了把眼泪：“我给我妹妹办。”
“那成，这事儿我就跟你交代交代，你们先去把镜子蒙上，钟錶停了。”
“一会儿人家换衣服的老太太过来，你得给人家包点儿钱。”
孙悦大舅点了点头，孙传武也去过几次西大坡，他也和孙传武打过照面，知道孙传武接了孙九道的班儿，是现在有名的白事儿先生。
孙家人办事儿靠谱，他们也是本家，自然对孙传武多了几分好感。
“孙先生，有啥事儿您就告诉我就行，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孙传武指著门口的灵棚说道：“你妹妹死在家里，灵棚得重新搭，不能搭在外面，一会儿村长回来了你跟他们合计。”
“孙姨为人不错，村里老少爷们儿都能搭把手。”
正说著呢，翻箱倒柜儿找白布的孙悦突然转过了身，下意识的开了口。
“妈，白布你放哪了，我。。。。”
那个我字说出了以后，剩下的话瞬间哽在了喉咙里，她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刚刚平息的泪水，再次翻滚。
孙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著躺在炕上的母亲，哭声从细微，慢慢的变的歇斯底里。
“妈！你怎么就这么丟下我了啊妈！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妈！呜呜呜，你別走，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妈！”
孙悦的小姨抹著眼泪儿，轻轻把孙悦拉了起来，搂在了怀里。
“乖孩子，不哭啊，別嚇著你妈，咱不哭啊。。。”
孙传武深吸了口气，揉了揉眼睛转身出了屋子。
点上根烟，孙传武抽了一口，和跑回来的村长点头示意。
没一会儿，村长就出来了，招呼著眾人开始帮著忙活重新搭灵棚。
再次返工村里人倒是没啥怨言，毕竟都和孙兰芝关係不错，她走了，这些人心里也不舒服，能帮一把就帮上一把。
等里面换好了衣服，孙家老大就走了出来。
“孙先生，我妹妹的腿和脖子。。。那，都，都那样了，您看，您能帮衬帮衬不？”
孙老大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亲妹妹的惨状。
孙传武点了点头：“等会儿上了停床我给掰回来吧，这个你放心就行，我肯定不能让她这么走。”
孙老大感恩戴德，从兜里掏出仓促准备好的钱，塞到了孙传武手里，抓著孙传武的手用力的握了几下。
“孙先生，那就麻烦您了。”
收了钱，孙传武等眾人搭好了灵棚，然后摆上了停床。
等大傢伙小心翼翼的把孙兰芝放到停床上，孙传武摒退了眾人，一个人进了灵棚。
“孙姨，一会儿我把你身子正过来啊，你別害怕。”
嘀咕了一句，孙传武轻轻按了几下孙兰芝的骨头，大致的了解了下情况。
颈骨扭曲成这个样子，还能撑这么长时间，真是阎王爷开恩了。
把孙兰芝的骨头復位，对上了断裂的骨头碴，孙传武擦了擦额头的汗，给孙兰芝盖上了蒙头布。
上了香点上照尸灯，孙传武把眾人喊了进来。
“包七包的纸钱得三斤六两，香不能断，照尸灯不能灭，带毛的牲口不能进来。”
孙老大点了点头：“好的孙先生，这些我都记著。”
“那个纸钱是只能烧三斤六两还是咋滴？我这当大哥的也没照顾好我妹妹，我想多给她送点儿钱。”
“她这苦了一辈子了，我。。。”
“不是，包七包三斤六两，剩下的烧的越多越好。”
“那行，孙先生，纸活都从你这边拿吧，你看行不？”
孙传武点了点头，他后座上拉了不少东西，纸活啥的也都带著的，这些东西西大坡没有。
“我车上有，你看要多少过来拿就行。”
领著孙老大去了吉普车，孙家人从吉普车上把纸活抬了下来，车上的纸钱元宝啥的，孙家人都要了。
就这些东西，就二十多块钱了，还没算上棺材。
棺材也是孙传武这边出，明天往这拉就行，今天拉的话得下午了，咋也不方便。
回了院子里，孙家的老么哭著接过纸钱，坐在那里给自己的姐姐烧著。
孙老大嘆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鼻子里酸涩的要命。
分了一圈儿烟，孙老大对著大傢伙开了口。
“这么多年，谢谢大傢伙帮衬了，我给大傢伙跪下了。”
这么一跪，村长和书记赶忙把孙老大扶了起来。
“哎呀，孙家大兄弟，这事儿可使不得。”
“就是啊，兰芝妹子为人好，咱们也是发自內心的帮忙，犯不上这样。”
孙老大哽咽著说道：“我妹妹这些年过的太苦了，她性子倔，我爹让我喊她回去，她也碍於面子不回去。”
“谁寻思就出了这档子事儿了。”
村长也感慨道：“这些年你们兄弟姊妹儿也没少过来帮衬兰芝妹子，兰芝妹子心里面也清楚，当年老爷子说的都是气话。”
“父女之间没啥仇怨，老爷子也是明事理的人，这么些年，老爷子偷偷来了好多次，和我打听兰芝妹子的状况。”
“每次老爷子都是偷偷躲在后面看上一眼，这两年兰芝妹子那些开出来的荒地啥的，不少都是老爷子来大队，钱让我找人一块儿帮著垦荒的。”
孙传武看了眼低著头抽著烟的孙老头，心中不免感慨。
要是老孙头不稀罕这个姑娘，干啥把她的人生大事看的这么重。
只能说这俩父女性子太像，都太刚强，估摸著现在老爷子心里也后悔的要命。
老爷子掐了烟，看著蒙著白布的女儿，重重的嘆了口气。
“哎。”
“要是爹能拉下脸找你该多好。”
他用力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悲愴。
“孩儿啊。。。”
“爹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