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再次亮起。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水声在耳边连成一片，
战壕依旧潮湿、阴冷、泥泞不堪。
朱浩已经懒得去数这是第几次回溯了。
他睁开眼，甚至都没有立刻起身，
视线里那顶熟悉到快要烂掉的营帐口再次被掀开，帘幕晃动，水珠飞溅。
三道熟悉的身影从帘幕后鱼贯而出。
只是这一次，三人没有直接看向朱浩，
而是在距离他三四步的位置站定，然后悄悄撇开头，刻意站得离他远远的。
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疏离。
看著这几人，朱浩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三个npc……在看不起他。
军官果然又一次从雨雾中走来，一字一句地念出任务內容。
“敌人补给线位於山后村庄，每日运送粮弹至前线。”
“你的小队负责侧翼突袭。”
只是这一次，他在末尾加了一句：
“对於军人来说，不可能有完不成的任务。”
声音刻意拔高，带著一点不加掩饰的讥讽。
朱浩愣了一下，继续带队出发，
这一次，他选择的是最保守的打法。
不急著进攻，也不打算正面破袭，而是绕远、偽装、等待敌人停靠后发动奇袭。
他甚至放弃了主动侦查，全程让春天打头，自己则始终处在队伍中后部。
从战术上讲，这已经是最合理、最克制的打法了。
他们一路潜伏到山脚，趴伏於一片乱石堆后方。
望远镜里，那两辆马车正在行走。
没有枪声。
没有巡逻兵。
朱浩反覆確认，手指搭在左键上，甚至……有点犹豫。
太安静了。
“冲吗?”
他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系统提示骤然弹出：
【敌军已发现你的小队】
“啪！”
他眼前屏幕突然一黑，一发子弹击中秋天的后脑。
“嘭！！”
紧接著，榴弹炸在乱石堆后，一下炸飞夏天和春天。
【你的小队已被包围】
【敌方进入伏击状態】
“我靠……”
朱浩还没反应过来，屏幕就已经变成黑色。
再然后，是熟悉的提示。
【你已阵亡】
【任务失败】
【时间回溯中……】
……
再一次回到壕沟。
再一次，雨落进水坑中发出清脆的“噗通”。
再一次，那顶营帐被掀开。
这一次，
春天看了他一眼，把头盔戴正了，却没有上前。
朱浩心態差点没炸。
什么意思？看不起他这个话事人了？
这npc明显就对他不信任了啊！
弹幕也是议论纷纷，
“主播，你再不通关，小队怕是要开始暗中投票把你换掉了……”
“不愧是时间苦旅！从肉体折磨到心灵创伤！”
“臥槽，这关怎么这么难?”
紧接著，朱浩还没到达预定地点，
这一次的敌军居然开始主动出击，
直接將朱浩打了个措手不及！
【时间回溯中……】
朱浩的角色再次睁眼，眼前是那条他已经无数次醒来的壕沟。
脚边积水未涨，营帐尚未掀起，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但是这一次，
营帐口静悄悄的，没有人出来。
朱浩愣了。
“???”
朱浩瞳孔微微一缩。
“游戏卡了?”
“不对啊，我还能动啊！”
“怎么没人了?”
他条件反射地拉开任务栏。
原本属於他的那三人小队面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简洁的中队图標。
地图上，一个全新的蓝色標记点亮。
【集结点：第一中队战术阵地】
他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就在壕沟尽头。
那里早有一群人站著，十多名士兵正蹲在掩体內整理武器，
机枪上膛、弹药上链，军官走来走去训话，紧张而有序。
朱浩站在原地，仿佛没反应过来。
直到那熟悉的军官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盯著他。
这次，他没多说什么。
只是扫了朱浩一眼，语气冷淡得像泥水一样冰冷。
“你现在跟著中队行动。”
“別拖后腿。”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人，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给。
系统提示冒出：
【你被分配至第一中队】
【当前任务目標：配合推进，摧毁补给线】
“我……这是没指挥权了?”
“就不给我配兵了唄，我这才失误几次啊！”
“就不能再给次机会?”
朱浩忍不住吐槽，声音里满是无奈。
直播间瞬间爆炸。
“???不是吧……他小队没了?”
“我靠，这游戏真的不给机会啊，连带npc都不信你了?”
“我懂，这是直接被上级开除了！”
“一直失败，换我是指挥官我也不能把任务交给你啊！”
“主播，你这是被上级和同胞双重拋弃啊！”
朱浩一脸苦相地操控角色走向中队阵地，屏幕上熟悉的士兵们低声交谈，
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人，
是秋天。
是哈罗德·文森
这一次，人家有自己的名字！
但这次他没有归属在朱浩的小队，而是正站在中队核心队伍里，与另外两名老兵围著一张沾满泥点的地图交谈。
朱浩走过去，原本想点他试试看有没有互动。
结果点不动了。
人家根本不带搭理他的。
周围几个士兵偶尔朝他瞥一眼，眼神复杂，但没人说话。
时间回溯经验丰富的朱浩心里明白过来了。
这是惩罚。
你死太多次了。
你被战场记住了。
你再不是那个带著小队行动、策划侧翼包抄的年轻下士。
你只是个不断死去，又不断重来的循环体。
一具……不被信任的战场幽灵。
朱浩长嘆一声。
“我这主播身份，活脱脱被npc集体投票罢免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不用去研究补给线怎么切断了！
完不成的任务，换一个不就行了？
不过朱浩没办法，怎么说这游戏也还得继续玩啊！
朱浩操纵著角色，在中队集结队伍的边缘，
看著战士们整备武器、补充弹药，听著军官宣布进攻路线。
他默默换了个弹夹。
“看来这次……真得当个普通士兵了。”
没过多久，隨著前方军官一声怒吼：
“衝锋队列，准备推进！”
一阵剧烈的炮火轰鸣伴隨战场硝烟炸开，战壕边缘的火焰和泥土一併飞溅，
朱浩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
他低著身，跟在大部队身后，一步一步，冲入战场。
画面里，雨越下越大，砸在泥地上，溅起一片片水。
朱浩在中队后方，儘量不让自己掉队。
队伍里没人跟他说话，甚至没人多看他一眼。
弹幕这时候也开始给他支招：
“主播，別想著出风头，先跟著大部队苟住！”
“对啊，你现在就是个小兵，活下来最重要！”
“没事，主播別灰心，当年老李还进过被服厂呢，你这起码还在主力部队！”
朱浩空没看弹幕，死死盯著屏幕。
这一次，
没有命令。
没有小队。
也没有再有人叫他下士。
他只是朱浩，一个不断死亡又被拉回来的战场影子。
……但也是玩家。
也只有玩家，才知道什么叫，
无限重来，直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