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需要微微仰起。
一个高大的身影趴在床边,正俯视著她。
一头耀眼夺目的浅金色短髮,因为俯身的姿势,几缕不羈的髮丝垂落下来,半遮住那双深邃的如同古老密林的翠绿色眼眸。
兽人的五官英挺,鼻樑高直,唇形削薄,每一处线条都充满了不羈的野性。
这是一个俊美到极点的男人。
他將她的双手用一只手紧紧握住。
这个姿势让他粗壮的手臂肌肉賁张隆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顺著那结实的手臂往下看,是健硕宽阔的胸膛。
那片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无数纵横交错的伤疤,新的旧的,深深刻印著一个兽人成长的残酷歷史。
明曦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她可以確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兽人。
但她能从他头顶那对微微抖动的、毛茸茸的耳朵清晰地辨认出,他是一个狮子兽人。
可是……
可是她认识的狮子兽人,只有……
那个念头太过荒谬,以至於她根本不敢深想。
“妈妈,你不认识明施了吗?”
低沉的、带著一丝委屈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明曦的身体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明施。
他叫她妈妈。
眼前的男人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翠绿色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她惊恐而苍白的小脸。
他盯著她,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描摹著她每一寸的轮廓。
他看著他手无缚鸡之力、娇弱不堪的小妈妈。
他想要他日思夜想的可爱小妈妈,清楚地知道他是谁。
他想要妈妈的眼睛里,从此以后,只看著他一个人。
“妈妈,明施好想你啊。”
野性不羈的兽人,声音里却带上了浓浓的稚气与依恋。
他仍像数年前那头只会用大脑袋蹭她撒娇的小狮子一样。
他鬆开钳制著她手腕的力道,转而张开双臂,像一头巨大的、寻找庇护的野兽,將她纤细柔软的身体紧紧地抱进怀里。
属於雄性兽人灼热的体温与强烈的气息,瞬间將明曦完全包裹。
明曦开口的时候,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看著眼前这张野性而俊美的金髮狮人面孔,渐渐地,终於在他深邃的黄绿眸与浅金色的髮丝中,找到了昔日那头小狮子的影子。
她曾经无数次地想像过,她的明施成年蜕变后,会是怎样英武的模样。
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如此的……俊美,又如此的陌生。
这突如其来的重逢,让她感到一种巨大的、被现实衝击的眩晕感。
熟悉,又陌生得可怕。
“你怎么……长这么大了啊?”
她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成年蜕变后的明施,怎么会跳过了青涩的少年时期,直接长成了一个浑身散发著强大荷尔蒙的成熟男人模样。
鼻尖縈绕著他身上浓烈的雄性气息,明曦的心跳得又快又乱。
想到这是她的小狮子,是她的儿子,明曦便强迫自己从这片混乱中找回一丝理智。
她必须做出一个妈妈该有的榜样。
可她努力地动了动被他禁錮在怀里的身体,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分毫。
那双勾魂的桃眼躲躲闪闪,根本不敢与明施那双灼热的、充满侵略性的绿眸对视。
她垂下眼瞼,长而卷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用一种毫无底气的声音,下达著自以为是的命令。
“明施,快鬆开妈妈。”
明曦天真地以为,她的明施,仍是那个在五年前,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听话小狮子。
她想要重新建立起一个妈妈应有的样子。
出乎意料地,明施听话地鬆开了禁錮著她的手臂。
他只是没有退开,依旧保持著极近的距离,那双深邃的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明曦刚刚获得一丝自由的空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眼前的雄狮便瞬间收起了所有野性与强势,翠绿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看上去委屈极了。
他开始诉说。
诉说著她离开后,这五年间兽炼的可怕。
“妈妈,兽炼好可怕。”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后怕的沙哑。
“生命神树发狂了,整个兽炼秘境都不稳定。”
“好多……好多和我一起进去的伙伴,都再也没能出来。”
他说著,伸出那只布满伤痕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又带著一丝急切的,握住了明曦的手。
他的掌心粗糙滚烫,布满了厚厚的茧子,和记忆中那柔软的肉垫截然不同。
“我蜕变的伴生石……都碎了。”
他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伴生石。
那是一个兽人成年蜕变的象徵,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碎了?
明曦的心猛地一揪,所有的震惊、慌乱与不適应,在这一刻瞬间被排山倒海般的心疼所取代。
她的儿子,她的小狮子,到底吃了多少苦。
她反手握住他粗糙的大手,指尖轻轻抚摸著他手背上那些狰狞的伤疤。
她抬起头,那双水光瀲灩的桃眼里,再也没有了躲闪,只剩下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疼惜与自责。
“对不起,明施,是妈妈不好……”
“是妈妈没有陪在你身边……”
她好一顿安抚,用尽了所有温柔的言语,试图抚平他这些年所受的创伤。
明施低著头,任由妈妈柔软的手指在他的手背、手臂上来回抚摸,那双深邃的绿眸深处,却闪过一丝的逞得、幽暗的光。
他知道,无论他变得多强大,多可怕。
只要他一示弱,他的小妈妈,就永远会对他心软。
这便是他最大的、无人能及的武器。
就在房间內母子情深,气氛微妙之时。
“不是说好的父子敘旧吗?”
一个冰冷的、带著明显不悦与嘲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扶风端著一碗还冒著热气的驱寒汤药,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他一身深色的亚麻长袍,身形修长精悍。
棕红色的长髮用一根简单的皮绳松松束在脑后,几缕髮丝垂落在颊边。
那双狭长的漆黑眼眸,此刻正冷冷地扫视著屋內。
他头顶那对曾经被莱恩打断、如今重新长出的开叉鹿角,仿佛张牙舞爪的利刺,昭示著主人糟糕透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