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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將再也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她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被供奉在神坛上的傀儡。
  而她的兄长,那个所谓的“被恶魔附体”的人,不过是拴住她这条傀儡线的最重要的那根绳索罢了。
  救不救,什么时候救,怎么救,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真是……好算计。
  明曦的心底,翻涌著滔天的怒火与寒意。
  但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她的眼神,从最初的希冀,慢慢转变为犹豫,挣扎,与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她低下头,用指尖无意识地卷著自己的发尾,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不確定。
  “可是……我……”
  “我真的可以吗?”
  她抬起头,那双桃眼里,蓄满了泪水,也蓄满了对自身能力的怀疑。
  “我这么弱小……这么没用……”
  “我甚至……我甚至被……”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羞耻又痛苦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被玷污了。
  一个被玷污的少女,怎么能成为万民朝拜的圣女?
  她將这个最尖锐,也最核心的问题,用一种最柔弱,最无助的方式,拋给了格里高利。
  格里高利看著她这副模样,心中那点因为“艺术品出现瑕疵”而带来的不快,也消散了。
  没错,她是被玷污了。
  但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一场盛大的“净化”与“加冕”。
  一场向世人宣告——即便圣女蒙尘,神的光辉依旧能使其洁白如初的,神跡。
  这非但不是污点,反而能成为一个更好的,用来宣传教义,巩固信仰的工具。
  一个“失足”后被神明拯救,从而更加虔诚的圣女,可比一个完美无瑕的圣女,要好用得多。
  “孩子,不要妄自菲薄。”
  格里高利的笑容,变得更加慈悲,也更加真诚。
  因为他知道,他即將说服她。
  “神明的荣光,不会因为凡尘的污秽而有丝毫减损。”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你经歷了这些磨难,你的灵魂,才会被洗涤得更加纯净,你的信仰,才会变得更加坚定。”
  他走上前,用那双布满皱纹,却依旧有力的手,轻轻握住了明曦冰冷的双手。
  “这,是神对你的考验。”
  “也是神给予你的,独一无二的恩赐。”
  他的声音,带著一种不容置喙的,催眠般的力量。
  “相信我,孩子。”
  “也相信神。”
  “这是你拯救兄长的唯一机会。”
  “也是你……完成自己宿命的,唯一道路。”
  他將选择权,清清楚楚地,拋给了明曦。
  要么,接受加冕,成为圣女,拯救兄长。
  要么,拒绝。
  然后眼睁睁地看著她的兄长,在圣光地牢里,被活活“净化”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而她自己,这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瑕疵品”,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明曦看著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善意”的鼓励与不容抗拒的威严。
  她知道,她没得选。
  从一开始,她就没得选。
  巨大的悲哀与无力感,再次攫住了她的心臟。
  眼泪,再一次,无声地滑落。
  但这一次,不再是表演。
  她看著格里高利,看著他脸上那悲天悯人的神圣面具。
  许久。
  许久。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一下,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却又带著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愿意。”
  格里高利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个发自內心的,胜利的笑容。
  “明智的选择,孩子。”
  他鬆开明曦的手,用权杖轻轻敲了敲地面。
  “好好休息,准备迎接属於你的荣光吧。”
  说完,他便转身,迈著胜利者的步伐,离开了这座庭院。
  脚步声,渐渐远去。
  庭院的大门,被无形的力量再次关上。
  世界,又一次恢復了那死寂般的寧静。
  明曦还保持著那个姿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脸上的泪痕,在夕阳的余暉下,闪著晶莹的光。
  她像一尊被抽离了灵魂的精美雕像,美丽,易碎,又充满了悲剧感。
  不知过了多久。
  她缓缓地,抬起了手。
  用指尖,轻轻地,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
  隨著泪痕一同被擦去的,还有她脸上所有的脆弱,悲伤,与无助。
  那双刚刚还泪眼婆娑的桃眼,此刻,深不见底。
  再也看不到一丝波澜。
  只有一抹冰冷的,如同淬了毒的,锋利的鉤子,在眼底的最深处,悄然成形。
  她输了。
  输得心甘情愿。
  输得……让他以为自己贏了。
  明曦缓缓走到喷泉边,再次看向水中的倒影。
  倒影里,少女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那不是微笑。
  那是一个狩猎者,在评估完自己的处境,偽装成猎物,並成功咬住诱饵后,露出的,冰冷而嗜血的预兆。
  圣女加冕典礼?
  万民朝拜?
  匯聚整个月光城的信仰之力?
  听起来……
  倒是挺有趣的。
  她很想看看。
  当她这个“傀儡”,真正掌握了那所谓的,能净化一切的“信仰之力”后。
  第一个被净化的。
  到底会是她那被当做筹码的二哥。
  还是他这个……自以为是的,下棋人呢?
  大主教离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中迴响,最终被无形的大门彻底隔绝。
  世界重归死寂。
  明曦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夕阳的余暉穿过纯白蔷薇的瓣,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
  她脸上的泪痕未乾,在光下闪烁著晶莹的,属於受害者的脆弱光泽。
  许久。
  她缓缓抬起手。
  指尖,轻柔地,一寸寸拂过自己尚有余温的脸颊。
  那动作,带著一种近乎怜惜的温柔。
  隨著泪痕被一同拭去的,是她脸上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无助,以及所有恰到好处的脆弱。
  那双刚刚还水光瀲灩,盛满了绝望与哀求的桃眼,此刻,深不见底。
  再无一丝波澜。
  只有一抹冰冷的,淬了剧毒的鉤子,在眼瞳的最深处,悄然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