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悠远、带著海洋般深邃魅力的歌声,从他的唇边溢出。
那是属於远古鯤族的、能魅惑万物的海妖之歌。
歌声没有歌词,只是一些纯粹的、仿佛能与灵魂共鸣的音节。
它穿过庭院,越过殿堂,如同拥有生命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圣城的每一个角落。
伊西斯纯净的蓝色眼眸里,带著一丝期待。
他相信,明曦一定能听到。
她那纯净的灵魂,一定会回应这份美的呼唤,从那座冰冷的寢宫里走出来,来到他的身边。
然而……
第一个被吸引过来的,不是明曦。
而是一个端著夜宵盘子,路过庭院的年轻修女。
她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迅速变成了痴迷。
她扔掉了手中的盘子,糕点和牛奶洒了一地。
她像一个梦游者,脚步虚浮地朝著喷泉走来,双眼失神,嘴里喃喃自语。
“好……好美的声音……”
紧接著,是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修女、修士、甚至巡逻的圣骑士,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的木偶,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他们围在喷泉周围,一个个脸上都带著如痴如醉的表情,有些人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手舞足蹈。
整个庭院,从最初的静謐,迅速变成了一场诡异而混乱的狂欢派对。
伊西斯停下了歌声。
他有些困惑地看著眼前这群手舞足蹈、状若疯魔的人类。
他那双纯净的蓝色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茫然”的情绪。
为什么?
他的歌声,是为他唯一的珍宝而唱。
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丑陋的、不相干的生物?
“都给我清醒过来!”
一声充满圣光力量的暴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是亚瑟。
他手持圣剑,剑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光芒,如同一个小太阳,瞬间刺破了海妖之歌编织的魅惑。
被歌声迷惑的人群,如同被冷水泼醒,一个个都茫然地看著四周,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亚瑟驱散了人群,然后走到了伊西斯的面前。
他金色的短髮下,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警告。
“异界人,这里是圣城,不是你兴风作浪的地方!收起你那邪恶的妖术!否则,別怪我的圣剑不留情面!”
伊西斯看著他。
看著这个浑身散发著汗水味、金属味,以及那种让他无比討厌的“圣光”味道的男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从喷泉中站起身。
水珠顺著他海藻般的银蓝色长髮滑落,在他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在转身离开的瞬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纯净的蓝色眼眸中滑落,在接触到空气的剎那,凝结成一颗圆润无瑕的珍珠,掉进了喷泉之中,溅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那是极致的美被玷污后,无声的哭泣。
……
侧殿內,死寂一片。
四个失败者,带著四种不同程度的挫败感,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引以为傲的求爱方式,他们赖以生存的本能与法则,在这个所谓的“文明”世界里,被撞得头破血流,一败涂地。
这比任何一场战斗的失败,都更让他们感到无力。
扶风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著桌面,他將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那双狭长的漆黑眼眸里,闪烁著一种近乎残忍的、属於研究者的光芒。
有趣。
真是太有趣了。
一群只懂得用下半身思考的野兽,妄图用最原始的方式,去攻略一个已经进化出复杂思维的猎物。
他们的失败,是必然的。
而一直沉默的明沉,终於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反射著烛火,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內每一个或愤怒、或沮丧、或阴冷的“同伴”。
“看来,你们终於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平淡到近乎冰冷的语调。
“在这里,你们那套属於野兽的法则,行不通。”
他走到大殿中央,像一个老师,在给一群愚蠢的学生上课。
“想要得到她,你们首先要学会的,不是如何炫耀肌肉,也不是如何展示獠牙。”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嘲讽的弧度。
“而是如何,像一个『人』一样,去思考。”
明沉的话,像一块冰冷的墓碑,重重地压在了侧殿之內。
野兽的法则,行不通。
这六个字,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精准地剖开了四个强大雄性最引以为傲的內核,將他们赖以为生的尊严与本能,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冷的烛光下,然后无情地碾碎。
空气凝固了,粘稠得如同沼泽深处的淤泥,將每一个呼吸都变得沉重而艰难。
莱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双属於黄金狮王的眼瞳,此刻黯淡得如同熄灭的炭火。
他宽阔的胸膛不再剧烈起伏,而是以一种缓慢到近乎停滯的频率微弱地动著。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他浴血奋战换来的猎物,在这里,成了需要被清理的“垃圾”。
这份认知带来的屈辱,远比被狮鷲的利爪撕开皮肉要痛苦一万倍。
他想不通,也无法接受。
他的雌性,他捧在手心五年,用自己的血肉与权威为她撑起一片天的曦曦,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地方?
为什么会认同这种软弱无力的“规则”?
雷则像一头被困在铁笼里的猛虎,焦躁地在殿內来回踱步。
坚硬的石板地面,被他无意识中探出的利爪,划出一道道刺耳的白痕。
他想咆哮,想把这里的一切都砸个稀巴烂。
可明曦那双含著泪水、写满失望的眼睛,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锁住了他的喉咙和四肢。
“很难过……”
这三个字,成了他脑海中不断迴响的魔咒。
他贏了所有骑士,却输得一败涂地。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展示自己的强大,会让她难过?
在部落,雌性只会为强大的雄性而欢呼,为他的胜利而献上自己。
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