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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几天,靠山屯村委会门口都排著长队。
  李二狗蹲在木桌前,麻利地翻看著王婶递来的干蘑菇,捏了捏,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嗯,晒得挺干,没长虫,合格!”
  王婶乐呵呵地接过钱,转头对后面排队的人炫耀:“瞧瞧,野子这儿就是痛快!现钱!不拖不欠!”
  队伍里有个生面孔的汉子,扛著半麻袋东西,探头探脑地问:“兄弟,外村的收不收?”
  李二狗一摆手:“收!但得按咱们的规矩来——货好,价公道,不扯皮!”
  那汉子赶紧点头:“成!成!我是下河村的,听说你们这儿收山货,特意走了十几里路来的……”
  李书华坐在一旁,一笔一划地记著帐,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陈野蹲在拖拉机旁边,远远看著这一幕,心里踏实了不少。
  徐凤娇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烤红薯:“咋样?当甩手掌柜的感觉不错吧?”
  陈野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爽!早知道就该早点找帮手。”
  “德行!”
  徐凤娇目光扫过队伍末尾几个生面孔:“那几个是外村的吧?”
  陈野顺著她视线看去:“嗯,听二狗说,昨儿就有外村的人过来了,规矩学得挺快,没敢耍样。”
  “敢耍样,腿给他们打断。”
  徐凤娇轻哼一声,停顿了一下,她接著说道。
  “明天你开车去送货,我就不跟著了。我在盯著点,別让李二狗那小子偷懒。”
  “他敢?”
  陈野乐了,“一天一块钱,他恨不得把命卖给我。”
  正说著,远处传来一阵鞭炮声,紧接著是跑著过来的小丫尖叫声:“舅舅!新房好啦!姥姥喊你回去!”
  ——
  陈野家的五间大瓦房终於完工了,青砖灰瓦,窗明几净,在靠山屯里格外扎眼。
  帮忙盖房的师傅、村里走得近的亲戚朋友,全都来了。
  陈母端著一簸箕生,挨个分给眾人:“大傢伙儿都抓把生,沾沾喜气!”
  大伙笑呵呵地接了,嘴里说著吉祥话。
  “野子,瓦片都检查过了,一点不漏!”
  张瓦匠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房子,住个三五十年绝对没问题!”
  陈野笑著递过去一根烟:“张叔,辛苦了啊。”
  院子里,老支书背著手,慢悠悠地转悠,时不时摸摸新砌的砖墙,嘖嘖称奇。
  “这砖,这瓦,这木料……野子,你这房子,搁咱村头一份啊!”
  陈野递了根烟过去:“四爷,您要是喜欢,回头我帮您家也翻修翻修。”
  老支书摆摆手:“算啦,我这把老骨头,住不了几年了,折腾啥?”
  徐凤娇繫著围裙,正指挥几个妇女端菜,嗓门亮得全村都能听见:“肉菜放中间!凉菜摆边上!酒呢?酒咋还没拿来?”
  今天早早就结束了收货的李二狗抱著几坛地瓜烧衝进来:“来了来了!酒来了!腿都差点给我跑断!”
  眾人鬨笑。
  陈野大姐陈梅拉著小丫,挨桌发喜。
  小丫蹦蹦跳跳地,嘴里塞满了,含糊不清地喊:“我舅家新房可漂亮啦!”
  八仙桌摆了六张,桌上堆满了菜——红烧肉、小鸡燉蘑菇、蒸腊肠、炒鸡蛋……
  陈野搬出一坛地瓜烧,挨个给男人们倒上。
  老支书端著酒杯站起来,声音洪亮:“来!咱们敬野子一杯!年纪轻轻,盖新房、做买卖,给咱靠山屯爭脸!”
  “干!”眾人举杯。
  ——
  吃完饭,大姐夫张建军蹲在墙角,跟四舅五舅嘮嗑。
  陈野走过去,给他们挨个递了根烟:“姐夫,四舅,五舅,有个事儿跟你们商量。”
  “啥事儿?”大姐夫问。
  陈野压低声音:“我想让你们在你们村也收山货。”
  四舅一愣:“我们也收?”
  “对。”陈野点头,“价格比我这儿低一毛。”
  “比如野兔我这儿六毛收,你五毛收,再六毛卖给我,赚个差价。”
  大姐陈梅眼睛一亮:“这法子好!”
  张建军搓著手:“可……万一有人嫌价低,闹起来咋办?”
  “爱卖不卖!”
  徐凤娇插嘴,“嫌便宜让他们自己跑黑市去!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
  陈野笑著点头:“对,价格透明,不强迫。但有一条——品质必须过关,尤其是鲜货,烂得蔫的一律不要!”
  五舅有些犹豫:“这……算不算投机倒把?”
  陈野笑了笑:“你们就说是帮靠山屯生產队收的,有人问,就往我这儿推。”
  “但也不用太张扬,有卖的就收,不用大肆宣扬。”
  大姐夫倒是爽快:“成!反正农閒时也没事干,挣点是点。”
  陈野拍拍他肩膀:“姐夫,上河村就交给你了。”
  “记住,价格透明,爱卖不卖,嫌便宜的让他们自己跑黑市去。”
  大姐夫咧嘴一笑:“明白!”
  ——
  支青点里,苏晓兰正费力地搓洗著一大盆衣服,手指泡得发白。
  同屋的女知青黄芳嗑著瓜子,倚在门框上看热闹:“晓兰,今天轮到你去挑水了吧?”
  苏晓兰手一顿,咬牙道:“我知道!”
  黄芳嗤笑:“以前这些活儿不都是陈野帮你干吗?现在咋不叫他了?”
  “关你屁事!”苏晓兰猛地站起来,水盆“咣当”一声翻倒在地。
  黄芳也不恼,阴阳怪气地说:“哟,脾气见长啊?”
  “可惜啊,人家陈野现在眼里只有徐凤娇,哪还看得上你?”
  苏晓兰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却只是蹲下身,默默收拾洒了一地的衣服。
  远处传来一阵欢笑声,她抬头望去——陈野的新房方向,鞭炮的红纸屑漫天飞舞,仿佛隱约能看到他和徐凤娇並肩站在一起的身影。
  她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陈野冒著大雪给她送野兔的情景。
  那时候,他笑得傻乎乎的,鼻头冻得通红……
  “呸!”
  她狠狠唾了一口,不知是在唾弃陈野,还是在唾弃自己。
  ——
  宴席散后,大姐一家准备回上河村。
  小丫抱著陈野的腿不撒手:“舅舅!我不想走!新房可漂亮了!”
  陈野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蛋:“乖,等过些日子,舅舅接你来住。”
  大姐陈梅眼眶有些红:“野子,你……你好好照顾自己。”
  “姐,放心吧。”
  陈野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倒是你们,路上小心。”
  大姐夫张建军拍了拍拖拉机车斗,越摸越喜欢:“要不……你送我们一趟?”
  陈野乐了:“行啊!今儿咱坐拖拉机!”
  拖拉机“突突突”地行驶在土路上,车斗里坐著大姐一家和四舅五舅。
  五舅摸著车斗边缘,感嘆道:“这玩意儿就是比牛车快啊!”
  陈野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四舅,五舅,大榆树村那边,就拜託你们了。”
  四舅点头:“放心,我们晓得轻重。”
  五舅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野子,这生意……真不会出事吧?”
  陈野笑了笑:“只要咱们不贪心,稳扎稳打,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