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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苟在战锤当暗精 > 第958章 809媚眼拋给瞎子看
  伊姆瑞克唱响龙之歌的第三天,艾里昂王国海域。
  清晨的第一缕晨曦透过云层,將金色的光辉洒在泛起微澜的海面上,宛如为这片沉寂许久的海域披上了一层神圣却危险的薄纱。
  洛克西亚·墮落之心坐在一张木椅上,椅子本该有四条腿支撑,但此刻,在他的掌控下,三条腿离开了甲板,而第四条腿则被他巧妙地固定在甲板上,只靠一条腿支撑著整个重量,像是在挑战重心的极限。他的双腿隨意地翘在桌子上,抖动著。
  隨著他微微晃动身体,椅子的那条独腿旋转著,与甲板磨擦发出不紧不慢、如节拍器般规律的嘎吱嘎吱声,仿佛在替他打著什么看不见的拍子。
  他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姿势慵懒至极,仰头望著天板上悬掛的魔法灯,那灯光有些晃眼,却並不刺眼,柔和却不失威严。他慢慢將肺里那一口混合著异香的烟雾吐出,烟雾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层淡淡的云雾,旋即积鬱在房间內,仿佛他心中积鬱的疲惫在凝结。
  接著,他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哈欠,声音清晰地迴荡在安静的舱室中,像是对这清晨与船体一同甦醒的回应。
  就在这时,门“咔噠”一声被推开了,推门的动作不算温柔。
  推门而入的是达斯坦·冷眼,他面无表情地扫了洛克西亚一眼,那一眼仿佛蕴含著无尽的批评与无声的嘆息,紧接著,他带著毫不掩饰的不满语气开口了。
  “看到陆地了。”
  语毕,他像早就预料到对方会敷衍一般,根本不给回应的机会,便转身將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似乎不愿让房间里的懒散气息沾染到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我亲爱的达斯坦,我亲爱的参谋长。”洛克西亚懒洋洋地回应著,声音隔著门传了出去,语气里带著一如既往的戏謔与不以为意。他知道对方肯定听得见,但他也知道,达斯坦不会回话,因为那已经成了他们之间多年的默契。
  他將菸蒂按进了菸灰缸里,双腿轻轻一蹬,脱离桌面的瞬间,独腿支撑的椅子转了起来,带著他整个人如同船舷上空翻的水手般旋出一道弧线,嘎吱声再次响起,像一段即將奏响的序章。
  当椅子旋转了一圈半后,他猛地將双腿重重地跺在甲板上,那一下的力道不仅令椅子骤停,也令桌上的瓶瓶罐罐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起身,动作看似隨意,却有著训练有素的流畅。
  他走向舱室一侧的镜子,那是一面古旧的铜镜,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携带品,边框处刻著尚未褪色的符文和他年轻时留下的刻痕。
  他整理著身上的制服,领口与肩章被他重新调整至完美位置。当最后一枚纽扣扣上,他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藏著几分自豪,也藏著几分嘲弄,更多的是一种战士在登场前才拥有的冷漠从容——自负、骄傲、意气风发,像是迎著海风而生的野兽。
  他缓缓地取出自己的面具,那是象徵他身份的面具,是达克乌斯赠予他的礼物,一张半金属半生物的怪诞面容,面具下方垂落的触鬚无规则的摆动。他將面具戴在脸上,遮住了原本令人目眩的笑容,也遮住了隱藏在眼神深处的疲惫。
  確认好一切后,他对著镜子轻轻挑动面具下方的触鬚,似乎是在校准一个细微的机关,隨后吹了一声口哨,那声音空灵而怪异,像深海中鯨鸣,又像夜晚风中的嘶语。
  他一脚跨出,步伐一晃三摇,像是喝多了的老海狗,又像在经歷风暴中的老船,踩著莫名其妙的节奏,晃晃悠悠地走向那扇关闭的门。
  而此刻,站在指挥室里的达斯坦早已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是谁。他只是继续专注地用固定在栏杆上的双筒望远镜眺望著远方的陆地,眼神深邃,神情冷峻。
  隨著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突然低声感嘆道。
  “我想起了那次行动。”
  他的话语仿佛从遥远的时间深处传来,如同一块沉积在记忆河床的石头被打捞起,带著些许沙砾和血腥的味道。
  然而,回应他的是身旁响起的机械抽拉声,那是洛克西亚抽出他那只雕银边的单筒望远镜的声音。
  洛克西亚把镜头对准远方,儘管他没有回应达斯坦那句话,但他的沉默,就是默认。
  镜头里,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正沐浴在金光中,凤凰河与沉香河如两条玉带般缠绕匯入大海,构成一幅寧静而陌生的画卷。
  过了一会儿,他终於开口了,声音依旧带著轻佻,像是把过去当作一场无伤大雅的赌局。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有出海口和尖塔?”
  达斯坦不再使用望远镜,而是將双手缓缓握紧,指节发出清脆的“嘎吱”声。
  他的眼神死死盯著洛克西亚,眼中闪烁著一丝近乎於爆发的火光。他当然知道洛克西亚在表达什么,谁让这个话题是他亲自挑起的?
  这个所谓的『出海口』,根本不是远处陆地的出海口,而是指他所说的那次行动的艾希瑞尔。
  但这不妨碍此刻的他想迫切地衝上去,一拳砸在对方脸上。
  听到那恼人的指节声响,洛克西亚立刻调整了姿势,將望远镜毫不避讳地对准了达斯坦。那目光,不带一点掩饰,甚至还带著某种近乎挑衅的愉悦与冷嘲。
  他的嘴角慢慢翘起,隨后便是那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
  “玛瑟兰啊!”他故意拉长语调,像在舞台上咏嘆,“快看啊快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位愤怒的將军!他瞪大了眼睛,拳头都握紧了……这是准备进行什么祭仪吗?哦,神圣而庄重的拳头之舞,让我们拭目以待!”
  他说著將望远镜一收,优雅地做了个夸张的摊手姿势,脸上带著难以忍受的轻佻神情,对著达斯坦还挤了挤眉毛,像是向观眾致意的滑稽小丑。
  理论上,他们两个是盟友,是並肩作战、彼此信任的密切合作者。他们共同执行过多次复杂任务,算得上是彼此战术能力的高度认可者。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和达斯坦似乎天生犯冲,哪怕不言语,只要站在同一个房间里,气氛也会自动变得火药味十足。
  他看达斯坦不顺眼,达斯坦看他同样不爽,哪怕双方都不愿意承认。但偏偏,这样一对不对付的组合,总是要一起行动,在达克乌斯的直接调配下密切合作。
  而且还不是一两次,是一次又一次,数不清了。
  如果换做以前……
  此刻的达斯坦应该已经一声怒吼,直接扑了上来,一拳接一拳砸向他。
  而他也不会客气,必定第一时间还击,毫不留情地將对方打进甲板里。
  但,谁让时代变了呢?
  那个靠拳头表达情绪、用武力解决分歧的旧时代,早就被新时代的纪律、体制和严密军规所取代了。现在,他们必须服从制度、服从上级、服从秩序。
  这次,他们又一次被安排在同一支舰队中。
  作为海军上將的洛克西亚,这次是舰队司令官,理论上,他拥有比达斯坦更高一级的临战指挥权。而达斯坦,虽同为海军上將,却被任命为舰队参谋长,协助洛克西亚统筹战术与后勤规划。这让他在权限层级上略低一筹,也让洛克西亚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优越感。
  谁让黑色方舟开不进这片內海呢?
  而他与达斯坦之间的不顺眼,也就此戛然而止。因为他们都明白,只要谁先越线,谁就要上军事法庭。新时代的海军军纪摆在那儿,写得清清楚楚:一切违纪行为,哪怕是曾经的英雄,也要一视同仁处理。
  而在这片汹涌的权力之海中,背后盯著他们位置的虎狼之辈数不胜数。只要他们犯一点错,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上他们的岗位、他们的舰队、乃至他们的政治资源。
  同样,达克乌斯不会容忍他们之间的失控衝突。
  他不允许。
  事实上,除了马雷基斯,在杜鲁奇圈子內,没有人能承受达克乌斯真正的怒火,洛克西亚更不行。他清楚地知道,一旦失控,他会是第一个被处理掉的那一个。
  矛盾是他挑起来的,他清楚这一点。而现在,他也该主动递出台阶。
  “现在。”他清清嗓子,语气恢復平静,甚至带了一点庄重,“请参谋长做出指示。”
  达斯坦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伸出手指,直指洛克西亚,语气沉稳得仿佛带著金属的迴响。
  “晚点,找机会练练。”
  这不是挑衅,不是威胁,而是一种正式的约战预告,这是他俩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找个没人的地方用拳头说话。
  洛克西亚收起望远镜,没有接话,而是优雅地向达斯坦做出一个传统贵族的標准礼节动作,姿势端正,动作乾脆。
  达斯坦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转过头,看了眼手錶,接著又抬眼看向指挥室里的座钟,確认好时间后,他的语气平静而不容置疑。
  “按照原定计划,半小时后,进行第一波登陆。”
  洛克西亚点了点头,正式確认命令。
  而就在那一瞬间,周围原本像是灵魂离开身体般的船长、参谋们和术士们,仿佛被雷击中一般骤然『回魂』。他们脸上的茫然被责任替代,眼神恢復了聚焦,脚步开始迅速而有序地动作了起来。
  整个指挥室从僵持沉默的火药桶,变成了一台开始运转的庞大战爭机器。
  海面上,近三百艘各类船只船整齐有序地行驶著,像一条由钢铁与意志组成的长龙,沉稳而压迫地朝著出海口驶进,层层船帆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战鼓擂动。
  行驶在最前方的是掠夺舰舰队,隨著既定时间的到来,舰队开始调整方向,宛如一个巨兽在海面上徐徐转身,逐渐分流向出海口的两侧,阵势如潮。
  出海口的南侧,艾尔米尔站在甲板上,目光如刃,望著远处若隱若现的尖塔,讥讽地感嘆道。
  “真够慢的,就像一个行动迟缓的病人。”
  她话音刚落,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距离原定计划的登陆时间还有整整五分钟——不多不少,恰如其分。
  “五分钟后,开始!”
  她的话语带著不容置疑的冰冷决断,命令一经下达,顿时船上的警报尖锐响起,像利针扎入海风中,刺破了平静。
  露天甲板上,部署在船舷左侧的弩炮也隨之激活,被炮手们麻利地拉下覆盖其上的防水帆布,露出金属光泽与机关结构交错的杀器。隨即,开始装填弩矢,动作迅速而熟练,像是一场排演过无数次的战前仪式。
  而下层甲板上,原本站立待命的陆军士兵则进行二次战斗前待命。
  至於装备检查?
  早在一个小时前,他们就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彻底检查。半个小时前,他们又进行了一次例行复查。而就在十五分钟前,他们进行了第三次,也就是最后一次的確认,確保万无一失。每一个扣具,每一把武器,每一片甲片,都被反覆摸过、扣紧、確认,毫无疏漏。
  第三层甲板上,原本坐在折迭板凳上静候的厄卫们也终於站了起来,板凳合上后,他们迅速靠向左侧,在军官的带领下操作船舱边缘的机械装置。
  隨著厄卫们用力转动机关齿轮,发出“咔啦咔啦”的沉重声响,船只左侧的铁板缓缓被放了下来,就像某种庞大机械巨兽展开鳞甲,露出其真正的獠牙。
  至於折迭板凳,这是他们的特色与待遇。正如海卫一样,整个杜鲁奇军队体系中,唯有海军士兵才被允许在待命时坐在板凳上,不仅是体制安排,更是一种象徵性的地位体现。
  坐著等待杀戮开始,这正是杜鲁奇海军的高傲与血腥浪漫。
  铁板打开,如同货运列车的车厢被解锁一样,阳光毫无预兆地照进原本昏暗封闭的甲板。厄卫们纷纷伸手挡在眼前,適应著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
  而在他们不远处,原本也蜷伏待命的魔蟹们同样蠢蠢欲动,其中几只更是滑稽地模仿起了厄卫的动作,挥动硕大的蟹钳挡在被金属盔甲包裹的双眼前。
  这些魔蟹,早已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巨兽了,它们就像现今被蜥蜴人控制的那些魔改巨兽一样,同样被『飞升』了,但不是靠生物飞升,而是彻头彻尾的『机械飞升』。
  蟹钳上裹著厚重的防护装甲,钳侧两翼锋利无比,宛如两把巨刃。
  色孽来了看了都说好,甚至想要收藏几个带回去研究。
  而当这些蟹钳挥动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死神在挥动他的镰刀,每一次挥舞都是收割的节奏。若是衝锋时將蟹钳前置,更是犹如骑兵手中的长枪。
  不,应该说是破甲锥,一往无前,无物能挡。
  蟹壳的前端同样覆盖有坚固的防护,用以保护魔蟹最脆弱的部位——嘴部与眼睛;而蟹壳的最顶端,是为搭载在其上的炮手和弩炮提供掩护的装甲挡板——厚实沉重,宛如堡垒。体积庞大的魔蟹配备的是双弩炮系统,左右对称;体积稍小的,则只放置一座弩炮,但依旧凶猛。
  至於后端没有保护的蟹壳……
  谁家正常坦克后面堆装甲?
  协同的步兵呢?
  魔蟹一旦展开进攻,那便是有进无退,在战术设定上就是用来撕开口子、突破防线的两棲野兽登陆坦克。再加上蟹壳本身厚实无比,防御性能极高,面对弓箭、火油、近战火力,它们几乎都能安然无恙地衝上去,一套组合拳下来,配上高频率推进和协同操作,魔蟹可以称得上——无敌!
  最大的敌人,就是那些能够操控虔门之风的施法者。他们是真正的威胁,可以瓦解魔蟹的护甲,而在所有施法者中,以擅长操作虔门之风的奸奇係为首的那些存在更是克星。
  但问题是,哪有那么多施法者?
  又哪来那么多天然或人为製造的裂隙,让奸奇系的恶魔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適应后,厄卫们看向陆地,他们原以为会在那片滩头看到敌军整齐列阵,利刃出鞘,怒目而视,正等著他们衝上前去展开一场正面血战。哪怕没有,也起码是知道他们到来后,开始往这边赶来列阵。
  然而,他们所期待的敌人並没有如他们所想那般现身,也没有摆好阵列,连根毛都没有,滩头上,远处的陆地上什么都没有。
  一时间,厄卫们哀声长嘆,有的甚至开口叫骂,表达他们的不满与失落。他们不是害怕作战,而是渴望作战,渴望那个能让他们抡刀砍人、积累功勋、在荣誉上留下名字的机会。
  但这种情绪並没有持续太久。
  他们很快停下了自己的抱怨,因为他们清楚,知道界限在哪,是作为厄卫最基本的素养。他们不是乌合之眾,而是军团一员。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发泄情绪,什么时候必须收敛,咬牙继续干活。
  而在他们身侧,配属在这艘舰上的唤潮者则一言不发,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没有插话,也没有动作,只是注视著整个流程的推进。
  当铁板被全部放下后,另外两组厄卫开始投入机械作业。他们双手稳稳握住摇柄,开始摇动位於舱壁內部的结构,这是用於释放储存在甲板下层的次级铁板的装置。
  “停!”
  隨著军官一句清脆而简短的命令,厄卫们齐齐停下动作,机械隨之安静下来。他们早已训练有素,不需要多余的指令。
  隨后,站在开口两侧的厄卫们动了起来,他们將悬掛於上方横樑上的吊索取下,小心但迅速地將粗重的铁鉤固定到次级铁板两侧的金属环中。
  確认完成后,厄卫们用手势做出固定完毕的標识。
  军官再次下令,於是厄卫们再次握住摇柄,启动第二轮机械动作。
  这一流程反覆三次,每次都精准无误。最终,铁板的六处掛点被全部用吊鉤牢牢锁定,整块结构沉稳地被拉出。
  厄卫们隨后开始调整吊索的角度,协同配合,使得突出船体的铁板向下倾斜。
  隨著哨音响起,船只也恰好停稳,停在了不深不浅,正正好好的位置。
  五只魔蟹在训保者的操控下发出金属般的咔噠声,隨即沿著倾斜的铁板缓缓下滑,最终哗啦一声溅入海水之中。
  这是一个標誌性的时刻。
  一只海龟成功入水!
  杜鲁奇版的两棲坦克成功下水!
  一艘掠夺舰的一侧共设有五个这样的开口,每一个都能同时容纳一只魔蟹与一队以战斗阵列排列的厄卫下水,也就是一个五十人队。
  魔蟹的顶部,炮手们早已准备就绪,下水后的第一时间,他们操控著沉重的弩炮,警戒著,哪怕没有敌人。
  而训保者则目不转睛地盯著上空掠过的突袭舰,他熟悉流程,但在看到这一幕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气。
  理论上,这一次的登陆行动將是第一次遭遇战。他本该兴奋,本该激动,因为渴望建立战功的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然而,现实比预想要平淡得多,期待的敌人並未出现。
  而就算敌人出现了,第一时间与之交战的也並非他所指挥的魔蟹,而是那些从高空掠过,负责火力压制与滩头掩护的突袭舰,还有船上的重型弩炮。
  儘管如此,他依旧投入於指挥,不怠慢、不消极。魔蟹还得继续前进,向滩头推进,建立阵地,完成预定目標。
  不过,从战术角度来说,目前这个阶段其实並不需要他下达具体命令。
  他与他所指挥的这只魔蟹已经建立了极其紧密的协作关係,只要魔蟹没有遭受攻击,它就能按照惯性推进,既无需加快速度,也无需放慢节奏,只需与左右两侧的魔蟹保持阵型。
  滩头上也未发现任何敌人踪跡。
  即便敌人出现了,第一时间展开射击的命令也不会由他下达,而是由他身旁专门负责弩炮的军官来发布,他只负责指挥魔蟹,必要时使用鱼叉弩投入作战。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侧,同样下水的魔蟹正向滩头缓缓衝去,由魔蟹组成的锋线呈波浪状推进,仿佛海浪拍岸,没有一只魔蟹贸然突进,也没有哪一只试图为了爭夺所谓第一个到达滩头的虚名而被迫加速。
  纪律,冷静,克制。
  这就是当下杜鲁奇的风格。
  如果有人真的这样做了,那等行动结束之后,他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在杜鲁奇军中,先登,不是靠抢来的,不是靠一腔热血和一双快腿拼出来的。那是靠体系,靠秩序,靠集体意志打出来的。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第一组,也就是四队厄卫,已经完成下水,没有谁在浪潮中跌倒不起,没有哪位在海水里显得笨拙无能。这样的废物是成为不了厄卫的,更別说,现在还有唤潮者的祝福加持。
  他们以演训中熟悉至极的编制队形,在水中稳步推进,整齐划一,將盾牌高高举在身前,既挡浪,也掩护;第二组紧隨其后,贴得极近,他们不是用盾牌护身,而是將盾牌高举过头,在第一组的掩护下前行。
  整个一拉长的王八阵,罗马百夫长和全战玩家来了都说好。
  接下来是第三组,与前面两组略有不同。举著盾牌的他们,肩头同时扛著的是弩炮所需的箭矢补给。
  一捆捆的箭矢被铁丝严密固定,呈圆筒状排列,包裹在厚实的防水布里,防止海水浸湿,也避免在冲滩中被浪打散。
  至於为什么一组只有四队,而不是五队,那是因为每个五十人队中,必须抽调出一队操作弩炮,这不是编制上的空缺,而是战术上的必需。
  每个五十人队都要具备独立作战能力,能够实现火力覆盖与协同支援。
  弩炮的存在不是附属,而是这个体系中必不可缺的支点。
  所以,到了第四组,下来的全是弩炮炮组。他们或是扛著已拆解为零件、被防水布包裹的重型弩炮,或是扛著成捆的箭矢,就连军官也不例外。
  除了炮组,这一组中还有隨船的军医,他们与战斗人员並肩而行,为即將展开的战斗提供第一时间的救治支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艘掠夺舰上只编制有四个五十人队,所有下来的部队正是其中的三支,而那最后一支五十人队……
  预备队,不动!
  必须留在船上,作为最终的保险,用於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发状况。
  从下来的数量上看,似乎並不算多,但实际上,这仅仅只是一艘船的登陆编制。且每一个五十人队中都配有裂魂者,几乎等同於陆军编制中的克雷丹,是绝对意义上的精英战力。
  另外,船上还有后续增援的陆军,一旦海军全部放下后,衔接而来的陆军就会跟上。必要时,突袭舰也会快速將船上储备的士兵投送到一线,进行火力支援或增援作战。
  阵容已足够豪华,战术构成也极其完备。
  有两棲坦克般的魔蟹构成的先锋衝线,有裂魂者领衔的精锐战力压阵,有突袭舰在空中盘旋待命,有甲板上的重弩提供火力支援,而在需要的时候,还有唤潮者从后方出手,给予整个部队力量上的庇护与攻势上的强推。
  不仅如此,还有配备完善的医疗系统,確保每一位战士在最短时间內得到救治和恢復。
  这一切,都是达克乌斯所亲自参与、改良並最终拍板的成果。
  这,不只是登陆行动,这是一套完整的作战机制,是当下杜鲁奇军队的真正写照。
  快要到达滩头时,那名训保者又回头看了一眼。
  掠夺舰上的陆军们正在开始下水,然而他们的动作相比於早前如猛兽般躥出的厄卫舰员来说,显得有些笨拙、仓促,甚至还有几人踩滑摔倒,引得露天甲板上的厄卫们发出一阵低声嘲讽的窃笑。
  谁让陆军不是海军呢?
  他嘴角扯出一个带著些许轻蔑意味的笑容,他並不真的看不起这些陆军士兵,但那种骨子里的优越感,早已成为一种本能。
  他转过头,目光移向天空,略微眯起了眼。
  那五十艘突袭舰仍在空中盘旋,但显然它们发现了什么。除了十艘继续留在上空警戒之外,剩下的舰船正如被无形之手牵引般迅速调整编队,向远方疾驰而去,仿佛潮水逆卷天际。
  他眯眼看著那舰队消失的方向,嘴唇微动。
  “塔尔·乌斯维。”
  艾里昂王国的北方重镇。
  他低声嘆息,声音轻如潮声隱没沙中,摇了摇头,眼神复杂。
  “如果黑色方舟在就好了……”
  他喃喃道,语气中既有羡慕,也有一丝未被压抑的遗憾。黑色方舟上的陆游器启动后,他可以作为强袭分队的一员,从空中直插要害,亲身参与衝撞。
  他也可以出剑,出力,出一口曾在沉默中淬炼许久的恶气。
  毕竟,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真正与阿苏尔交战过。
  没有战吼,没有撞击,没有破甲的那一刻,也没有目睹白甲精灵倒下的剎那。他只是在海上飘荡,接受命令,转移阵地,进入奥苏安內海,最终在这个清冷而陌生的早晨,悄然登陆艾里昂。
  原本设想中的战役,阿纳海姆之战没有爆发,洛瑟恩之战也没有爆发。
  这一次……他不知道。
  应该吧?总不能一直不打吧?
  他摇了摇头,那动作像是在抖落一身湿气,也像是在否定心中徒生的某种情绪。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与职责:他只是一个训保者。
  他不能选择战场,也不能决定航向。
  他现在能做的事,只有在这里待命,守住这片刚刚被占领的登陆滩头,等待下一道命令。等后续部队跟进,等防御线建立,等登陆场彻底成形,那才是真正战爭的开始。
  但遗憾的是,作为海军一员的他……
  这一刻,他多么的希望,那些骑著马的掠夺者能衝过来,出现在他的面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