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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社大院里,大队书记孙红山正端著个大茶缸子喝茶,看见沈家村这群气势汹汹的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孙书记!”
  沈红星一马当先,嗓门洪亮。
  “今天你必须给咱们沈家村一个说法!凭什么好事轮不著,这种倒霉事全摊我们头上了?”
  他涨红著脸,唾沫横飞。
  孙红山慢悠悠地吹了吹茶叶沫子,呷了一口热茶。
  “嚷嚷什么?”
  他放下茶缸,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这是上面定的,文件都下来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彻底点燃了村民们的怒火。
  “我们不管!反正人塞我们村了,你们大队部就得给补偿!”
  “对!给补偿!”
  一群人跟著起鬨,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孙红山被吵得头疼,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要补偿是吧?”
  他用手指著院子角落里停著的一台绿色铁疙瘩。
  “来来来,你们谁会开,把那台拖拉机开回你们沈家村去,就算给你们的补偿了!”
  那是一台东方红拖拉机,车身上落满了灰尘,轮胎也瘪了,看著就像一堆废铁。
  可即便是废铁,那也是拖拉机啊!
  这可是个宝贝!有了它,开春了翻地、拉货,能省多少力气!
  沈家村的人一听,眼睛都亮了,立马把孙红山围了个水泄不通,那股子怒气瞬间变成了渴望。
  “书记,这可是你说的!”
  “我们开走了,你可不许反悔!”
  沈红星带头,一群人呼啦一下围住了那台拖拉机。
  他们推的推,拉的拉,还有人跳上驾驶座,学著电影里的样子,拧著方向盘。
  几个人合力拿起插在发动机上的摇把,轮流上去使出吃奶的劲儿摇。
  汗珠子顺著脸颊往下淌,可那拖拉机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跟睡死过去了一样。
  一群人鼓捣了半天,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急得抓耳挠腮。
  “让开,让开。”
  王卫国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我来试试。”
  他走到车头,先是检查了一下油箱,里面还有些柴油。
  他握住摇把,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
  “哐当、哐当……”
  摇把飞快地转动,可发动机除了发出几声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依旧毫无反应。
  王卫国停了下来,擦了把汗,抬头看向正抱著胳膊看笑话的孙红山。
  “书记,这拖拉机是坏的吧?”
  孙红山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废话!”
  他毫不客气地懟了回去。
  “要是好的,能轮到你们开走?”
  这话一出,沈家村的人顿时炸了锅。
  “孙红山!你这不是耍人玩吗?”
  “就是!拿个破烂玩意儿糊弄我们!”
  大家又气又失望,指著孙红山的鼻子跳著脚大骂起来。
  王卫国却没跟著骂。
  他绕著拖拉机走了一圈,这里敲敲,那里看看,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孙红山的脸上。
  “书记,我要是能把它修好,是不是就能开走?”
  孙红山愣了一下,隨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就你?”
  他上下打量著王卫国,满脸的不信。
  “这拖拉机,机械厂的师傅来看过好几回了,都没修好,你能行?”
  王卫国没有爭辩,只是平静地看著他。
  “行不行,总得试试。”
  孙红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想反正也修不好,索性把话说死,让他们彻底断了念想。
  “行!”
  他一拍桌子,声音响亮。
  “你要是真能修好,现在就开走,我孙红山绝无二话!”
  “好嘞。”
  王卫国乾脆地应了一声。
  他转过身,对沈红星说:“红星哥,去帮我要一套扳手和钳子来。”
  很快,工具拿来了。
  王卫国二话不说,挽起袖子,立刻就开干了。
  他在眾人惊愕的目光中,三下五除二就把发动机上的几个大部件给拆了下来,动作熟练得不像话。
  不一会儿,拖拉机就被他拆得七零八落,一堆零件摆在地上。
  沈家村的人都看傻了,一个个心惊胆战。
  “卫国,你……你这行不行啊?”
  沈军凑过来,小声地问。
  “可別把好的给拆坏了,到时候更没法交代了。”
  王卫国头也不抬,手里忙个不停。
  “放心吧,修不好也不损失什么。”
  他隨口找了个藉口。
  “我以前不是经常被派去护送机械厂运东西吗?在路上看过人家老师傅修过,学了点皮毛。”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因为他枪法好,人又稳重,之前县里机械厂往偏远山区运送重要设备,確实没少抽调他去执行护送任务。
  可只有王卫国自己心里清楚,这点“皮毛”根本不是看来的。
  前世在部队,他可没少跟这些机械疙瘩打交道,从驾驶到维修,样样精通。
  他刚才检查了一遍,已经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拖拉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常年不用,油箱里积了太厚的铁锈和污垢,把油路给堵死了。
  他把输油管拆下来,又卸下油箱,用布条缠在铁丝上,蘸著柴油,一点点地清理著里面的锈垢。
  这是一个细致活,也是一个脏活。
  他忙活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满手满脸都是黑乎乎的油污。
  最后,他把所有零件都清理乾净,又像变戏法一样,无比麻利地將它们一个个重新组装了回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院子里鸦雀无声。
  孙红山抱著胳膊,脸上的嘲讽也渐渐收敛,换上了一抹凝重。
  王卫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再次握住了那根冰冷的摇把。
  他將摇把插进孔里,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摇!
  “吭……吭哧……”
  发动机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似乎有了反应。
  有门!
  王卫国心中一喜,手上加大了力道,飞快地转动摇把。
  “突!突!突……”
  拖拉机车头猛地一震,隨即,一股黑烟从排气管里喷了出来。
  紧接著,那沉寂已久的发动机,在一阵剧烈的抖动后,终於发出了它独有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突突突突突——!”
  成功了!
  拖拉机真的发动起来了!
  “突突突突突——!”